随着碾压的声音，温热的血溅到了独孤漠的脸上，将他从痛苦的海洋中唤醒，他拼命睁开眼，全身还是剧痛，痛到他的一切知觉都没神经的呻吟吞没。
他咳出一口血沫，肋骨断了，扎到了肺里。
他只看到眼前一片血红，过了好一会他才意识到喷到自己脸上的不是自己的血。那是谁的血呢？
他看到一大堆彼此虬结的活金属触须正在令人不安地散开，然后有一团血红的滴着液体的东西从其中掉落。
如果不是两把被折断的他有点熟悉的剑掉落在地，他真的看不出那一团血肉原来是什么。
绝望如同铁锈一般在他受创的胸膛中扩散，把他的五脏六腑全部腐蚀成蛆虫，强烈的反胃让他的肠胃开始剧烈痉挛，所有能用于思考的心绪都在哀嚎。
他从没想过会这样。
他的确对青月决一见钟情，但是他以为自己和她接近，只要小心翼翼，绝不会对她造成伤害。更何况他眼里的这个女孩是如此可爱天真，以至于他不愿意把那些他本该考虑的危险性和她联系在一起。
而事实也十分清晰：不是他问青月决要不要和自己一起来找老师，青月决应该不会在这里。或者扯远一点，如果不是他在月神国主动认识了她，她根本不会来惊霆城，更不可能死，还是这样惨死。
如此美丽的一个少女，居然是以这种方式落幕。太凄惨了。
没想到会这样，但是这就是他导致的。
再简单不过了。
他应该清楚自己作为至高领袖之子的危险性的，但是他没有战胜自己的感情，这反过来伤害了他在意的人。
他身边的人曾无数次提醒他他要注意些什么，但是他往往觉得不屑，觉得那些不过是世俗的想法，他就要坚持本性，就要肆意妄为，他可是整个中域最有天赋的雷元素法师，也是惊霆城里最聪慧的学生啊，怎么会有这么巨大的失败呢？
他不是该一路顺风地解决所有问题吗？他不是该击败所有的敌人，实现自己的梦想吗？
但是事实是，他弱小又无知。他以为解放碧语者是正义之举，却没想到碧语者给自己周围的人那么多伤害又差点杀掉自己；他以为自己带王朝子佑来到这里就可以纠正风暴潮的某些错误，没想到他差点杀了自己的老师；他以为自己带着青月决可以让她开心，却让她死了，而且很有可能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死。
人怎么能这么没用呢？
如果他足够强，如果他把自己胡思乱想和矫糅做作的那些时间用来获取更强的力量，他是不是就不会这么蠢和可笑？如果他有王朝子佑那样的力量，足以和自己哥哥抗衡的力量，是不是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呢？
独孤傲观察了一下已经没有人形的青月决，确信她已经死了，控制那些活金属触须高速震动了片刻，将沾上的所有她的血甩了出去，活金属表面恢复了金属的光泽，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然后他走到了自己弟弟面前，用脚尖抬起了他的下巴，盯着他那已经失去所有光芒的紫色眼睛，在独孤傲幼年的时候，他曾经幼稚地怀疑，父母之所以待他没有待他的兄弟姐妹们那么好，就是因为他没有继承那象征独孤家族血脉的迷人紫色眼睛，后来他知道这个理由太过可笑，但是他还是讨厌紫色的眼睛。现在看着独孤漠空洞的眼睛，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我把老师杀了的时候，你还能愤怒一下，杀了个女人，你就绝望了？真是恶心脆弱。”独孤傲将脚尖踩在独孤漠染血的脸上，“同为独孤家族的后人，我真不想看到你死前还在做着梦。”
看独孤漠一动不动，独孤傲眼神中闪过不悦，“你他妈的就这么废物？连点反应都没有？”然后一脚重踏下去，正好踩在独孤漠右肩上，巨力直接将他的骨头和血肉压成一滩烂泥糊在地面上，碎骨从黏在地面上的碎肉中挤了出来，他的右臂就这样成为了没用的摆设。
独孤漠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惨叫声很快变为介于啜泣和哀嚎之间的可怖喘息，像一条将死的野狗最后的动静。
独孤傲蹲下，然后抓住独孤漠还没有和身体完全分离的右臂，开始慢慢向后扯，将被压烂的肌腱与神经逐渐全部扯断，又喷出了所剩无几的血。独孤漠的五官已经扭曲地不似人形，他的哭喊也再度发生变化，但是他已经发不出更大的声音。
“精神了吧？”独孤漠看了看自己撤下来的弟弟的胳膊，他的手白皙纤细。真是娇生惯养，独孤漠想着，把这只胳膊扔到了一边，然后踩住独孤漠的胸口，“你听好了，那个女的是圣炎之庭法皇的走狗，几年前开始就帮法皇做了很多垃圾事，那一副清纯的样子不过是装出来骗你的，你还心疼，哼，从小就被当狗养，她还没父亲派给你的那个飞行器驾驶员干净呢。”
独孤漠的表情已经不可能有什么变化了。对于他已经彻底死去的内心来说，已经没有理解残酷现实的能力了。
“嗯？”独孤傲突然回头，他看见一道雷电直击而来，一动不动，任由雷电进入自己的身体。
“还要勉强吗，老师？”独孤傲看着走来的渺荒说，透过渺荒血肉模糊的腹部，已经可以看见他后方的竹林了。但是他依然挺立着，好像毫发无伤一样。
“我没想到会有你这样的学生。”渺荒的表情非常平静，他扫视了一下地上四散的各种血肉，微微叹了口气。
“老师你教过我们，为了成功要不择手段。”
“我知道，我想说你做的好。超过了我的预期。”渺荒说，“杀独孤漠不是你本来的目的吧，你本来是想杀我。”
“对，老师你还是一样聪明。”
“那就来吧，别浪费时间了。侍奉你们独孤家族200多年，我也受够了。”渺荒平静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