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孝先被安排在了东城兵马司指挥袁至诚的下首。
而此时徐孝先才知道,今日除了是程福海给他母亲过寿以外,竟然还是他的次女订亲的日子。
而自己旁边的五城兵马司指挥袁至诚,便是程福海未来的亲家。
其长子袁朗月,将在元日后,迎娶程福海的次女程婉儿。
不大会儿的功夫,徐孝先便跟着众人起身,只见厅堂门口,程福海亲自搀着他母亲贺氏走了进来。
在两人的身后,则是跟随着程福海的三子三女,以及一男一女。
徐孝先第一眼就看到了身材高挑、神色平静的程兰。
而在她的左侧,显然就是程福海的长子程知章了。
两人的后面,各自跟着两男两女,自然便是程福海的次女、三女,以及次子、三子了。
至于六人后面的一男一女,想必就是程福海的长媳以及未来的女婿袁朗月了。
老太太面相看起来还算挺和善,一脸笑呵呵的模样儿。
腿脚稍显不利索地走到顺天府丞王鹤之以及其亲家方正祖的跟前。
“老身何德何能,竟然惊扰诸位大人大驾光临,这里心头啊……。”
贺氏高兴得合不拢嘴,谦虚着继续道:“是真高兴也真激动。诸位大人快快请坐,老身在这里谢过诸位大人了。”
随后程福海便一一给老太太介绍着,身后程兰等子女,也都一一给众人行礼。
随着到了徐孝先这里,程兰此时才偷偷瞥了一眼徐孝先。
徐孝先自然不好端架子,紧忙接过老太太伸过来的手,也大声对老太太说着寿比南山之类的吉祥话。
程知章等孙辈,在得知徐孝先的身份后,不由多看了程兰一眼。
几人之中,除了程知章以外,其他人都有些惊讶程兰小叔子徐孝先锦衣卫百户身份。
刚刚订亲的程婉儿,趁着没人注意她,不由把后面的袁朗月跟徐孝先,在心里偷偷做着比较。
不得不说,无论是样貌还是官品地位,袁朗月此时都远远不及那徐孝先。
心里微微有些泛酸,下意识的撇了撇嘴,闷哼了一声。
程兰虽目不斜视,但自小就不对付的两人,岂能不知对方在想什么。
在程福海跟贺氏介绍完官员后,自然还有一些前来贺寿的商贾要介绍。
趁着厅堂内的喧哗声,程婉儿没好气的低声嘟囔着:“神气个什么,即便是个正六品又怎样?不过还是一莽夫罢了,跟大哥能比么?”
程兰低头轻飘飘地看了一眼脸色不善的程婉儿,随即便扭头望向了别处。
程婉儿看着程兰那不屑一顾的样子,心头瞬间更气。
从小到大,无论是身材还是样貌,或者是才情,她们姐妹两个始终没办法跟人家程兰比。
即便是她们穿着很漂亮的衫裙、打扮得花枝招展,而程兰只是穿着简单平庸的衣裳。
但三人站在一起时,众人的视线焦点往往都是聚集在程兰的身上。
而她们两个往往都是沦为陪衬。
当然,有得就有失。
那就是在家里,程兰往往都是可有可无,被大家无视的存在。
但只要出了门,去了外面,程兰都是众人的焦点,而她们姐妹两个便成了被人无视的存在。
当初程福海便是想凭借程兰的貌美,能跟楼广元结为亲家。
但程兰却是抵死不从,自己选择了家境一般的徐家。
这也是父女两人之间始终不和的症结之一。
徐孝先此时跟程福海那未来的亲家,五城兵马司的指挥袁至诚正说着话。
“哦?袁大人的意思是……元日后就将迁升至北镇抚司?”
徐孝先扭头道。
“眼下还不敢完全确定,到时候还得府丞王大人那边帮忙看看。”
袁至诚嘴上如此说,但看那神色,应该是八九不离十,接着道:“但若是成了的话,往后还希望能跟徐兄弟多走动走动才是。”
这是袁至诚还没弄清楚徐孝先跟程福海之间的关系。
因而才会如此说。
徐孝先笑了笑,道:“袁大人怕是有所不知,北镇抚司虽隶属于锦衣卫。但……并不归锦衣卫管辖,而是直接向皇上负责。所以往后袁大人必然是前程似锦,至于我,怕是跟袁大人很难凑到一起的。”
“不是说,北镇抚司遇到大案或者是皇上钦点的案子时,也会借助锦衣卫吗?”
袁至诚虽是兵马司的指挥,但对于锦衣卫、北镇抚司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很清楚。
“估计也得看皇上的意思吧?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徐孝先淡淡说道。
袁至诚若有所思的点着头。
而此时,外面庭院的戏台已经搭建好,程福海等人便开始邀请众人前往院内。
数张大桌被摆放在了宽敞的院子里,此时四周依然还围着不少人看热闹的程家亲朋。
随着程福海搀扶着老太太走出厅堂,戏台上也响起了乐声。
最中间那张主桌自然是给老寿星与道贺官员准备的。
因而除了顺天府城王鹤之、吏部郎中方正祖,以及大兴知县冯子才之外,便就是兵马司的袁至诚。
徐孝先同样是在主桌落座。
本应该排在知县冯子才的后面,兵马司袁至诚之前,但徐孝先还是给足了程福海面子,以年龄小为由,把袁至诚让到了他的前面。
至于大兴县丞秦方,自然是只能坐在末位了。
而刚刚排座这一幕,让程婉儿可是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当着程兰的面,她真的不愿意看到自己未来的夫君比不过人家,甚至就连兵马司指挥的公公,也要排在人家后面。
所以即便是看到徐孝先谦虚的给袁至诚让位,程婉儿因程兰的原因,自然是依旧看徐孝先不顺眼。
甚至当着旁边程兰的面,哼了一声:“虚伪。”
“好心当作驴肝肺。”
程兰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程婉儿瞬间冷着脸看向了云淡风轻的程兰。
程莲儿也是一脸不善,瞪了一眼程兰。
道:“别高兴的太早,一会儿还要哄祖母高兴呢,到时候可凭的是真本事,是肚子里的才学,而不是蛮力。”
程兰看了一眼帮腔的程莲儿没理会。
但心里头也不由替徐孝先担心起来。
祖母贺氏喜欢对联,这是家里皆知的事情。
徐孝先这家伙打架在行,但对于对联……。
程兰心里没底。
虽然那家伙偶尔也会冒出个诗词歌赋,甚至还会对唐寅的作品品头论足。
而且还曾说过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这般极具哲理的话语。
可不知为什么,程兰还是有些担心。
毕竟,徐孝先可是武将。
而这里在座的,可没有人愿意跟他比打架,大家也更喜欢文斗的乐趣。
“也不知道那家伙上次去明玉楼,有没有看过人家对对联。”
程兰有些担忧的想着。
而此时搭建的戏台上,在说了一番对贺氏的吉祥话后,便也已经开始了表演。
众人的喝彩声瞬间响起来。
老太太贺氏手里程福海专门为其准备的银锞子,也在第一句唱词唱出来后,便大方地抓了一把扔到了戏台上。
今日即是祝寿,更是为了哄她开心。
程福海自然也舍得花钱。
徐孝先也好奇的看着台上,如今戏曲仅仅只有后世戏曲体系的雏形。
无论是服饰上还是装扮上,即便是在身段与唱腔上,也与后世能够听到、看到的完全不同。
但在这个时代已经足够让人眼前一亮。
何况,如今的戏曲经过元杂剧的丰富,无论是在人物还是故事上都更加的立体丰富。
尤其是元杂剧传承下来的如《拜月亭》《西厢记》、《墙头马上》以及《倩女离魂》,已经完全趋于成熟,因而演绎起来后……便开始荼毒着一代又一代的青年男女。
程兰,便是深受其害中的一人。
听着那潺潺如流水的曲调,徐孝先的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李青衣跳舞时的景象。
怀念的则是后世那动次打次的节奏。
随着一折戏唱完,便开始是变戏法的上台哄老太太贺氏开心。
显然,戏法不止让老太太看的惊讶,也看的很是满意。
尤其是每次出乎意料的在无中生有中变出的每一件吉祥物件,都让老太太虔诚的双手合十的阿弥陀佛的念叨几句。
仿佛正是因为她的虔诚,感动了老天爷,而后让变戏法的每次都能变出吉祥的物件来。
一把又一把的银锞子被虔诚的老太太扔到台面上。
这一幕看的徐孝先都有些心疼。
但旁边的程福海,却是连连叫好,仿佛特么的扔的不是他的钱。
而程兰那一桌,此时也开始了斗富斗气。
程知章在那变戏法的变出了一朵寓意吉祥的莲花后,便也从荷包里掏出了一把银锞子扔到了台上。
后知后觉的老太太贺氏反应过来,看着那一桌的孙子孙女,呵呵笑着道:“祖母不会让你们这些小辈白破费的,回头找我来,我给你们翻番。”
程婉儿、程莲儿等人,立刻开心地拍着手叫好。
于是当着贺氏的面,掏出荷包也开始往台上扔。
而那一对双胞胎,看了看台上,嘴里喊着:“祖母,不能厚此薄彼,来咱家给您贺寿的亲朋好友也该沾沾您的喜气才是。”
于是二人手里的银锞子,也像是特么的不要钱似的,就这么向身后的数桌亲朋好友撒了过去。
瞬间引起后面数桌人的连连叫好。
甚至包括四周站在连廊下看热闹的,也都有幸被银锞子波及到,一个个开始弯腰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