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不睡吗?我又不是看不懂地图。”派西维拉长了声音,两条大长腿晃呀晃地走在俄薇身侧。
“睡啊,等过了下一座桥找个地方休息一会。”他们从酒馆离开后便是马不停蹄地赶路,俄薇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重了,自知也不能强撑。地图上显示过了下一座桥距离维暮地就只有一天左右的路程了,在那之前还要经过一片村落,以防碰到意外还是要睡一觉。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让恶魔这样陪她靠两条腿赶路实在有些委屈他,俄薇抬头望向云朵斑驳并不澄澈的天空,暂时还是不能依靠魔法前行。
唇上传来温热的触觉,派西维一把捂住她的嘴:“再让我离开我就真去找其他恶魔了。”说着金红色眼瞳亮起来仿佛有火焰跳动。
俄薇没被他的眼睛吓到,只是把他的手扒拉下来点点头。她也不是想让派西维离开,只是他要是自己一个人速度够快的话可以先去维暮地寻找教授,虽然独自行动不安全,可理论上人类和恶魔在一块就没有安全可言。
她也知道派西维是什么意思,直接让派西维带着她飞去维暮地一定会被发现,但她如果进到派西维的影子里便不用时刻担忧被监视的视线。
可是不行,俄薇可以相信派西维,但她所掌握的信息必须送到学院手里,这不是她能冒的风险。
似乎是察觉到她在想什么,派西维那双刚刚还在燃烧的眼眸瞬间冰冷下来,那种压迫感即使是俄薇也心有余悸。
他音调却依然是笑着的:“真是可惜,我还以为你终于上当了。”
俄薇莫名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了一些幽怨的情绪,沉默了几秒,说:“派西维,你觉得一个百分之五十概率说谎的骗子告诉别人他刚刚说的话是谎话,别人会觉得他说的话是真话还是假话?”
派西维没有回答,他想起了南希当时让他离开的时候。这个问题听起来很莫名其妙,派西维感受到俄薇大概是想说明什么东西,可他没有听出来,所以他只能在脑子里左右思索这个问题的含义。
俄薇却又是话题一转:“桥上有人在过,我们等一下。”没想到越是往北走路上碰到的人越多,也许向往自由也是人类的本性。俄薇庆幸自己没有嫌麻烦携带了面具,不然光靠她剩下的魔药是撑不到维暮地的。
派西维还在思考上一个问题,此时便乖乖任由俄薇安排。
俄薇也不在意他想到了什么,远处的人很快过了桥又有人跟上,都同他们一样穿着斗篷不想让人认出,明明是在追逐自由却不敢露出真面目。
在离开布哩布群落的时候,那个俄薇完全分辨不出来和其他石头有什么区别的族长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斯坦尼和凯兰预备结婚的消息,送了斯坦尼一串“石头”手链,至于石头具体是不是布哩布的哪个器官或是排泄物之类的,俄薇并不打算细想。
叶子·皮姆和杰昂在悄声叽叽喳喳,说布哩布真是一个慷慨的种族,还给其他人送了很多水果。
斯坦尼十分开心,虽然没能打劫几个布哩布离开,但是她认出了手链的材质。
或许是得到了礼物很兴奋,当晚守夜时斯坦尼硬是要拉着俄薇聊天。
俄薇当时正在吐槽几个学长学姐,为什么他们一听到风吹草动就能立马进入战斗状态,却不会被聊天声吵醒。
斯坦尼正好说到当时卡哈尔追她的那些故事:“当时叶子这几个家伙天天占了我旁边的座位然后在他来的时候让给他。”
斯坦尼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事,俄薇听着听着终于忍不住问:“学姐,听起来你当时挺难追的。”
斯坦尼想了一下,然后乐了:“那是,当时追我的人可多了,卡哈尔是我最不考虑的一个。”
啊?没想到心动值不只是零,还是负数吗?
月光下斯坦尼的眼睛亮晶晶的,她看出了俄薇的疑惑,柔声回忆着当年:“斯坦尼家族单代传承,有姓无名,伊斯林家族又是个有名无姓的,在一起的话怎么听都很奇怪,难道在一起了我还得抛弃斯坦尼的姓氏取一个名字吗?而且我自己就是天才,我并不仰慕他的能力。”
俄薇秉着包容一切文化差异少说少错的原则没有过问过她的名字,现在听到斯坦尼的解释才发现真是buff叠满。但俄薇通过单方面的讲述还是无法直观理解当时斯坦尼与卡哈尔在一起对周围人造成的冲击,两个大家族分别的来信数量都在那一段时间达到顶峰,他们几乎是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人。
“不过谁叫他那么努力,我就给了他一个机会。”结果就是走到了现在。
“那听起来很好了。”为了隐藏行踪,他们使用的并不是明火,而是如萤火虫般星星点点的提灯草燃料,月色与微光将一切锐利的线条钝化,铺满了柔软的轻纱。
“是啊,很好......”斯坦尼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冲俄薇调皮地眨了眨眼,“不过也许我们会很快离婚也说不定。”
“那我还能再蹭到学姐一份饭吗?”怎么答都不恰当的话,还是开个玩笑最合适。
“哈哈哈,放心,也能蹭到卡哈尔的。”斯坦尼被她逗笑了,当然也可能本来她的心情就不错,“决定要结婚的时候我们也想了很久,我知道和卡哈尔在一起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的爱人永远会把我放在第二位,意味着无论你想去哪里他永远都不会离开迪皮姆学院,也意味着斯坦尼家族的孩子会拥有兄弟姐妹了......但我还是比他轻松太多了,因为我一个人足以承担家族的全部风险,他却无法承担肆意的行为对于家族造成的影响,我想结就结,想离就离,他无法束缚我,却必须束缚自己。”
原来他们之间的爱也逃不过风险,不被束缚之人自愿套上枷锁,被捆绑之人双手捧上钥匙。
又是什么在束缚着她呢?如果她也能承受一切风险,是不是同样也能自由地选择是否相信那个骗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