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对于三线厂来说,是充满变化与活力的一年。
部里的一纸文件,让厂里的领导班子有了新的变动。
徐志海不再兼任厂长,只担任革委会主任,而孔兆庆被安排担任厂长兼革委会副主任。
孔兆庆可是个有故事的人物。
他资历颇深,早年间参加过红军,建国初期就已是十一级干部,拿着每月200多元的高工资。
虽说一天学没上过,但他在队伍里摸爬滚打,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他为人实在,做事风风火火,可就是脾气火爆,有时行事容易过头。
想当年转业后,他先是在大企业担任一把手,后来职务却一降再降,不过好在工资一直没受影响,也没被下放。
孔兆庆烟瘾极大,抽烟的样子很是特别,烟叼在嘴上,不用手扶,说话时也不会掉落。
烟抽短了,他就再抽出一根,在桌上颠一颠,然后把烟头巧妙地插入新烟颠出的空隙中,两根烟一起抽。
他身材高大魁梧,说话声音洪亮如雷,办起事情来风风火火。
刚到厂里时,他天天骑着自行车穿梭于各个单位,检查工作、了解情况。
一旦发现问题,他从不拐弯抹角,直接发火批评:“妈的巴的,这事能行吗?应该这样吗?快点给我改,不行收拾你。”
这一番雷厉风行的作风,可把职工们吓得不轻。
一时间,厂里迟到早退的现象少了许多,大家工作也都变得仔细认真起来。
徐志海和孔兆庆以前就认识,当年去兄弟厂家学习参观时,徐志海就领教过他的脾气。
这次领导班子调整,徐志海心里觉得是对自己前期工作的不认可。
但他也明白,不能得罪孔兆庆,毕竟孔兆庆的能力说不定哪天就能通天。
于是他决定先等着,心想就凭孔兆庆这脾气,迟早会得罪大家,等他不好开展工作的时候,自己再出面收拾局面。
所以,刚见到孔兆庆时,徐志海表现得格外热情:“你来的太好了,太及时了,厂里的工作太需要你这样有资历有能力的人了。”
可孔兆庆才不管这些客套话,依旧每天骑着自行车在厂里四处奔波。
庞丙江和劳资科长可就苦不堪言了。庞丙江负责的片区大,很多地方难以顾及,工作起来非常累。
而孔兆庆狠抓劳动纪律,他发现的问题90%都和这有关,每次检查都要把劳资科长带上。
各单位领导也同样紧张,大家都不知道孔兆庆什么时候会突然出现。
以前快下班时,很多工人都会早早推着自行车站在车间大门外等下班铃声,铃声一响,立刻骑车就跑。
现在可不行了,孔兆庆发现后,把车间主任和劳资科长一起骂,工人们都怕他,没有下班铃声,谁也不敢出车间大门。
职工们对孔兆庆既害怕又妒忌他家的生活。
孔兆庆的老伴曾是抗战时期的武工队队长,脾气不小,工资也高。
附近村里的社员送来鸡、蛋、肉,她从不问价,来多少要多少,他家屋里时常飘出诱人的饭菜香,让旁人羡慕不已。
与此同时,批判的活动在车间和学校如火如荼地开展着。
1976年10月30日,周日上午,文革广场举行了一场热闹非凡的三线厂篮球联谊赛。
附近的每个三线厂都派出了一支男队和一支女队参赛。
时守志和刘英作为锦东厂的男女主力,兴奋了好久。
比赛采用循环制,篮球场外挂着写有“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红布条幅。
上午比赛时,天气晴朗,微微有些北风,但不算太冷。
激烈的比赛让围观的职工家属们兴奋不已,加油声、呐喊声此起彼伏。
下午四点,文艺汇演即将开始。
周山三点就从家里出发,此时天阴了下来,北风也刮得更猛了。
他顶着风来到文化广场,找了个靠前的位置,用粉笔在地上画了几个圈,还顺便帮李风顺他们也画了几个。
可刚画完,雪就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而且越下越大,洁白的雪花很快就把周山画的圈埋没了。
周山只好跑到广场边,捡来石头和树枝放在雪上做标记。
尽管大雪纷飞,但大家的热情丝毫未减,不一会儿,陆陆续续来了好多人。
吴权来了,周山大声呼喊,吴权便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又过了一会儿,李风顺、高文革、贾新艺也都到了,大家站在雪地里,满心期待着节目的开始。
节目开始前,周红走上台,对着话筒说道:“同志们,感谢你们顶风冒雪来到广场观看演出!这样在露天广场的演出应该是最后一次了,再过一个多月,文化宫就可以启用了,到时候欢迎大家到文化宫观看电影、文艺演出。”
随后,工会报幕员宣布演出正式开始。
唱歌、跳舞的节目一个接着一个。
舞台侧面飘进了不少雪,一名跳舞的姐姐不小心滑倒了,滑倒前那手舞足蹈的慌乱动作,让观众们看到了有趣的一幕,大家哄堂大笑。
舞蹈队下去后,四位拿着鼓、大锣、小锣、小钹的人走上台来,他们的表演十分滑稽,其中一人还故意来了个趔趄,又引得大家一阵大笑。
接着,叮叮当当的表演开始了
之后又唱了几首歌,跳了几个舞,最后一个节目是大合唱:
交城的山来交城的水,
交城的山水实呀实在美。
……
演出结束时,雪已经小了很多。
大家顶着风、踩着雪,带着满心的欢喜回家了。
在这之后,厂里又有了一些人事变动。
胡守义找领导,从机加车间调到了工会,段永军也跟着来了。
他虽然没被处分,但官职没了,离开了渔场,和胡守义一起到文化宫当了门卫。
段永军的妻子也跟了过来,到后勤部门和关秀燕一起做园林绿化工作。
杜子舟调离了三线,杨家妮倒也没觉得失落,很快就有了新的相好,保卫科的一个小伙入了她的眼,两人还走到了一起。
张东强背了个处分,丢了官职,到生产科当了调度员,工作倒也清闲,没什么具体的事务。
陈贵田则到了计划科,担任基建计划员。两人心里虽有不满,但也只能接受现实。
九月末,周山家的羊又下了小羊羔,一只小公羊,两只小母羊。
养了一个多月后,两位工农户家属找到周山妈妈,一人买走了一只小母羊,周山妈妈收了28元。
后来,村里的一位大叔又用8元买走了那只小公羊。
周山妈妈数着钱说:“老周,你那时要是买两只就好了,一公一母,这样咱家的羊都是纯种的,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周爸爸笑着回应:“真敢说,当时你忘了,买两只你不得把我吃了。”
当周山家的小羊被买走时,小羊“咩咩咩”地叫个不停,一边走一边回头望着它们的妈妈,羊妈妈也在不停地呼唤。
周山看着心里觉得有些残忍。
周伟却在一旁说:“这很正常,人与动物的区别就在于对生死离别的认识不同,过一会儿,它们就会忘了彼此。”
周伟说得没错,小羊拐过楼头后,羊妈妈就低头吃起草来。
周山忍不住追上小羊去看,发现小羊也不叫了,乖乖地跟着新主人走了。
周山回来后问哥哥:“以后羊妈妈和小羊见面会认识吗?”
周伟肯定地回答:“不会认识的。”
又有一天傍晚,妈妈和串门的邻家大婶闲聊,周山这才知道学校的阴支书名叫阴成业。
阴成业可不是一般人,他在部队当过副营,转业到县里后,一开始被分配到县公安局当所长,他不同意,后来找县领导走后门才分到了学校。
他的大儿子阴树森上初二,说话吐字不太清楚,头脑反应也慢一些。
小儿子阴树淼和李风顺同班,脑袋非常灵活,学东西一学就会,而且很会看人,只和他认为有能耐的人交往,对那些笨的、穿戴差的、说话费劲的同学,他根本不屑一顾,所以周山和他算不上朋友。
阴成业的小女儿阴树怡刚上小学二年级,他的妻子以前当过护士,现在在保健站当了医生。
学校还来了许多新同学,除了阴树淼,还有张智力。
张智力的父亲也是转业干部,分到后勤部门当了副科长。
张智力和阴树淼不同,他对同学们都很友好,没有什么等级观念。
此外,还有两名铁路子弟覃海英和石慕秋也来到了学校,为学校增添了新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