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楠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看向源稚生。
源稚生突然有些烦闷,因为他看懂了这个笑容——对方的意思是他都已经猜出来了,只是不愿意相信,所以没什么可说的。
“理由呢?要我相信你,总要有理由和证据。”源稚生深吸一口气,按捺住了心中的烦闷。
他也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心烦气躁,也可能是他心里明白,但不愿意去深入思考。
橘政宗如果是个克格勃,来到蛇岐八家当了二十年的大家长,兢兢业业的将原本快散掉的家族整合起来,重新建起了日本的黑道帝国。
这期间他豢养死侍,进行不为人知的研究,确实是滔天大罪,但这也无法改变他的功绩。
他曾经是个克格勃,无论因为什么原因来到了日本他都是蛇岐八家的恩人,也都是他源稚生的老爹。
但如果他不是一个克格勃,这套军装和那个他还没来得及看的资料都只是他伪装的一部分的话……这说明他从一开始就另有图谋,且为了那个图谋能从二十年前就开始埋下这么深的伏笔。
这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尽管他做的一切对于蛇岐八家而言依旧是大恩,但主观上就难说了。
就算他依旧是蛇岐八家的恩人,但已经很难再说他是源稚生的老爹了……
原因很简单,如果那套军装和资料都是一种伪装,那么他的欺骗对象毫无疑问主要就是源稚生。
可以预见这个后手会在什么时候发挥作用,这是用来在死侍的研究被发现之后进行周旋的。
如果这是早就准备好的,那么这么长时间的准备会让它足够真实。源稚生不会马上杀了他,会给他解释的机会。这个后手,可能就是为了那个机会。
到了这一步,就连源稚生自己都没法再继续预料后面的事了,因为他想不出对方会说出什么样的理由。
但如果这一切都是精心伪装出来的,那也不难猜到这个理由也是早就准备好的。
这也就意味着一件事——橘政宗对他可能并非什么老爹与孩子,他说不定也只是一枚棋子而已。
正是隐隐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尽管没有去细想,源稚生还是极力的想要去否认这一可能。
“你要证据的话……还记得在天空树的那天晚上吗?”
“记得。”
他就算健忘也不至于忘记两天前的事情,何况那天晚上发生的事让人想忘都忘不掉。
“那橘政宗的秘密文件你看过了没有?”夏楠又问,这次倒是把源稚生问住了。
他迟疑的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看。”
他不清楚文件里面是什么,但知道这份文件肯定很重要。于是他要求在他回来之前谁也不允许打开密封袋,他要亲手开启这段尘封的过往。
就是没想到就连这段过往都有可能是假的……真是可笑。
“那不行,那份文件是完全真实的,上面描述的东西也是真实的事件……你现在马上把樱叫过来,带上文件,我们一起看。”
……
买完冰淇淋回来后,夏楠又带着绘梨衣去玩了几个项目。刚从白雪公主城堡里出来,他就看见源稚生在向他招手,看来樱大概已经到了。
“夏楠去忙吧,绘梨衣会听话的。”绘梨衣显然也察觉到了哥哥和夏楠有事,相当乖巧懂事的递给了夏楠一张纸条。
夏楠怜爱的摸了摸绘梨衣的头,然后和源稚生离开了这里。
在跟着他来到一个类似咖啡厅的房间后,他们在这里见到了手里抱着一个密封袋的樱。
源稚生从樱手里接过密封袋放在了桌上,示意夏楠坐下后自己坐在了另一边。
“这间屋子由家族控制,很安全。”他指了指密封袋,“你来打开还是我来?”
“你来吧,自己亲手揭开过往……这很有宿命感不是么?”夏楠抬了抬下巴,示意源稚生自己来。
他才不接触这东西呢,免得源稚生又找到什么理由不相信他。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不信神不信命,”源稚生难得的调侃了一句,“怎么,现在还相信宿命感这种东西了?”
“两回事,感觉是感觉,不代表我真的会信。”夏楠不屑的撇了撇嘴,“行了吧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给我干脆一点,别再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了。”
被戳穿了想法的源稚生也不觉得尴尬,只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如此往复三次,终于达到了一种平静的心静。
夏楠说的没错,他在紧张,所以才会转移话题。
毕竟夏楠说这里面的东西都是真的,只是里面有些内容容易被曲解,但记录的事件是真实的。
这也就意味着里面确实是橘政宗的过往,面对对方的过往,看来确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我准备好了,夏君,请和我一同见证。”源稚生目光坚毅的打开了密封袋,一份份记录着陈年旧事的纸张被他取出。
“建议你在深呼吸几次,这里面记载的东西……可没那么容易消化。”
……
源稚生揉了揉太阳穴,尽管已经提前做了心理准备,但……夏楠说的确实没错,这里面的东西真的没那么容易消化。
“我和稚女都是……被人为制造的?”时隔多年,源稚生再次感到了迷茫。
他知道自己不是橘政宗亲生的,但也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连个正经意义上的爹妈都没有。
“绘梨衣也是。”夏楠补充到,“但她和你们又有点不一样,你们的‘母亲’不同。”
“顺带一提,如果这个时候橘政宗醒着,他会声称绘梨衣是他的女儿。他会说绘梨衣不是皇,而是被龙血污染的鬼。”
源稚生突然心里一抽:“你是说,老爹他会以这个理由来解释对死侍以及血清的秘密研究么?”
源稚生不了解橘政宗,但也可以说太了解他了。之前他想不到橘政宗会用什么理由,现在他想的到了。他完全想的到橘政宗会以这样的理由对他解释。
绘梨衣是他的女儿,为了女儿能够活下去,自己一步步的迈向深渊……如果是以这种理由,他清楚自己是不会下杀手的。
一切都连上了,夏楠说的那些话,真实性又多了一分。
“你确实很了解橘政宗啊。没错,如果他还醒着,确实会这么和你解释。而你会选择切他十指,然后留他一命。”
源稚生又是一阵默然,对方再次准确的猜到了他的反应和选择。
他突然感到疲惫,由心而生的疲惫感在侵蚀着他。
“这份文件里只有那个港口的信息,里面没有提到疑似是老爹的人,只有一个叫邦达列夫的俄罗斯军官……按你的说法,这并不是老爹。”源稚生还打算继续挣扎,尽管他已经非常的疲惫了。
确实,如他所说,这些文件记录的都是关于那个港口的一切。最后的记录是港口被摧毁,所有人员连同实验体的孤儿们都葬身在了炮火之中。
下达命令的是邦达列夫,这份记录就是邦达列夫写的。
这一切都符合老爹邦达列夫的身份,他从港口归来,因为某些原因,列宁号沉没在了日本海沟。
再往后就很容易猜测了,老爹活了下来还整了容,化名为橘政宗整合了当时分崩离析的蛇岐八家,然后一直到了现在……每个点都吻合,他压根看不出任何破绽。
如果说这文件都是真实的,那为何对方又要说老爹不是邦达列夫呢?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这份文件是货真价实的,撰写的人如果不出意外确实也是邦达列夫……但谁告诉你拥有这份文件的人就一定是邦达列夫呢?”
源稚生皱了皱眉,随即摇头:“你是说……有其他的实验体从港口逃了出来,老爹就是那个逃出来的人?这说不通,老爹的血统……说的难听点,这如果是实验的产物,那那个实验人员真该去切腹。”
夏楠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你动脑子想想,区区实验体哪能接触到这么机密的东西,与世隔绝世界观极度匮乏的实验体又怎么可能整合整个蛇岐八家?你再仔细想想,文件里的谁符合这些条件?”
源稚生的手突然有些颤抖,他呼吸沉重的艰难的吐出了一个名字——
“赫尔……佐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