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盾刚被抬上试练场时,不少人都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神色。这面盾通体青黑,由百块玄武岩熔铸而成,盾面布满龟甲纹路,边缘还嵌着圈不起眼的铜环,看上去就像块粗笨的石头,与那些镶金嵌玉、光华流转的法器相比,实在显得土气。
“沈先生花三年炼这么个玩意儿,莫不是老糊涂了?”人群里有人窃窃私语,“说是盾,看着倒像块压舱石,能挡住刀剑就不错了,还敢说‘不止是防御武器’?”
沈砚之没理会这些议论,只是示意弟子将盾立在场地中央。他年过花甲,鬓角染霜,手指抚过盾面的龟甲纹,纹路里渗出的凉意带着股沉稳的气息——那是从极北冰海深处采来的玄冰玉髓,被他以“融石成筋”之法,一丝丝揉进了玄武岩的缝隙里。
“看好了。”沈砚之轻喝一声,抽出腰间长剑,对着盾面斜劈而下。剑锋与盾面相撞的瞬间,没有预想中的金铁交鸣,反而发出“嗡”的一声低吟,剑刃像砍进了棉花里,竟顺着盾面的弧度滑向一旁,在地上划出道深深的沟。
“这是‘卸力纹’。”沈砚之指着盾面的纹路,“寻常盾牌靠硬度硬抗,我这盾的龟甲纹是活的,每道纹路都是条力线,能顺着兵器的来路改变角度,把冲击力引向地面。”他示意弟子用重锤猛砸盾面,锤头落下,盾身微微下沉,地面却震动起来,远处的石碾子都被震得滚了两圈——冲击力竟被盾底的铜环导入地下,盾面连道白痕都没留下。
人群中发出低低的惊叹,沈砚之却摆了摆手:“这只是皮毛。”他走到盾后,将手掌按在盾心的凹槽处,注入灵力。刹那间,盾面的龟甲纹亮起青光,纹路间渗出细密的水汽,在盾前凝成道半透明的水幕。
“这是‘水幕阵’。”沈砚之解释道,“去年南方水患,我带着它去了灾区。洪水冲过来时,这水幕能把浪头分成百股细流,顺着盾面的沟壑引向两侧,护住了三个村庄的农田。”他指向盾边缘的铜环,“这些环不是装饰,能连接成链,十面盾并排,就能织出片一里宽的水网,比沙袋结实十倍,还能过滤泥沙。”
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呼救声。原来是邻村的粮仓失火,火苗借着风势窜得老高,村民们提着水桶跑来跑去,却怎么也扑不灭。沈砚之眼神一凝,示意弟子将玄武盾推到火场附近。他再次按动盾心,这次亮起的是橙红色纹路,盾面渗出的不再是水汽,而是细密的干粉——那是用明矾、硝石和火山灰混合的灭火粉末,顺着盾面的倾斜角度撒出去,像条火龙般扑向火焰。
“盾里藏着三层夹层,”沈砚之边操作边说,“上层储水,中层装灭火粉,下层是压缩的急救药材。去年山里塌方,就是靠它弹出的止血散和夹板,救了七个矿工。”他指着盾侧的暗格,里面果然露出叠整齐的纱布和小瓷瓶,瓶身印着“止血”“消炎”的字样。
火被扑灭时,天边恰好滚过一阵闷雷。沈砚之抬头看了看天,突然将玄武盾翻转过来,盾底的纹路与地面的石板对接,竟严丝合缝地嵌了进去。他又转动盾心,盾面的龟甲纹突然开始排水,在地面汇成细小的溪流——原来盾底藏着排水孔,能将积水引入地下的渗透系统。“前阵子暴雨,这盾埋在村口,硬是让全村没积一点水。”
人群彻底安静下来,有人忍不住上前触摸盾面,才发现那些龟甲纹并非固定不变,而是能随着灵力流转改变走向。沈砚之笑道:“它能当桥——十面盾拼接,能搭座过沟的便桥;能当床——盾面的软垫夹层展开,能让伤员在野外躺得安稳;甚至能当灶台,盾心的凹槽能聚火,边缘的铜环能挂锅,去年雪灾,我们就是靠它给被困的村民煮热汤。”
这时,有个年轻修士不服气,扬声道:“说得再花俏,终究是块石头,能挡得住修士的灵力攻击吗?”
沈砚之不怒反笑,指着远处的靶场:“你用最强的灵力箭试试。”
修士祭出灵力箭,青光闪烁,直直射向盾面。箭簇触及水幕的瞬间,突然被无数细小的水线缠绕,力道渐渐卸去,最后“啪”地掉在地上。而盾面的水汽却反向流动,将灵力箭的余波引向空中,在云层里炸出朵小小的烟花。
“这叫‘化力为景’。”沈砚之的声音带着一丝骄傲,“防御不是目的,让攻击变得毫无意义才是。你看那烟花,既是警示,也是给村民报平安——告诉他们,危险被化解了。”
夕阳西下,玄武盾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沈砚之抚摸着盾面,上面的每道纹路都刻着故事:某处的凹痕是为了卡住断裂的横梁,某圈铜环是为了固定救命的绳索,某块玄武岩里嵌着的铁片,是从灾民捐的农具上融下来的。
“它确实能挡刀箭、御洪水、阻灵力,”沈砚之的声音温和而有力,“但更重要的是,它让每个用它的人明白:武器的终极意义,不是摧毁,而是守护;不是证明强大,而是让身边的人觉得安稳。这面玄武盾,装得下粮食,盛得住清水,护得住火苗,载得起希望——这才是它真正的力量。”
人群散去时,有人看到沈砚之的弟子正在给盾面打蜡,盾心的凹槽里,不知何时多了颗饱满的谷种。想来明年春天,这面曾挡过刀箭、救过灾的玄武盾旁,会生出新的绿意,像在诉说:最坚固的防御,从来都与生命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