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云的质问尖利如爪,撕破了广场上凝固的空气。
她的话,代表了虎族古老的规矩,也喊出了在场许多族人心中的疑虑。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汇集在广场中央。
汇集在那个沉默的男人身上。
银虎甚至没有侧过头去看一眼那个为他痴狂的雌性。
他揽在乐清腰间的手臂,肌肉骤然绷紧,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她更深地带入自己怀中。
他的身体形成了一道坚固的墙,把乐清和两个幼崽,与整个部落的审视隔绝开来。
这个动作,比任何语言都更具挑衅性。
乐清的后背结结实实地撞上他滚烫的胸膛,男人身上带着山林气息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兽皮,传递过来。
她怀里的女儿动了动,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扰。
然后,他开口了。
那是一种从喉咙深处挤出的沙哑,却字字清晰,如同砸在冰面上的石子。
“我的事,不用别人置喙。”
这不是解释。
是命令。
赤云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不是羞涩,而是极致的愤怒与屈辱。
他竟然,当着所有族人的面,如此轻蔑她。
“银虎!”
她向前冲了一步,几乎要指到他的鼻尖。
“你疯了!你真的疯了!”
她转而向着石屋前的族长虎峰,悲愤地控诉。
“族长!您都看到了!他被这个来路不明的雌性给蛊惑了!我们虎族的荣耀,不能被一个弱者玷污!”
“她有什么资格站在银虎身边?一个连兽形都无法显露的废物!”
“废物”两个字,让周围的人群起了骚动。
在兽人世界,无法兽化,就意味着没有战斗力,是最彻底的无能。
窃窃私语声,像潮水一样蔓延开。
一直沉默的虎峰,终于有了动作。
他抬起手,往下压了压。
议论声渐渐平息。
他没有理会状若疯狂的赤云,而是直直地看向银虎。
“银虎,赤云的话,虽然冲动,却也是族人们的担忧。”
他的语调平稳,却带着属于族长的威压。
“虎族的规矩,你曾是族里最清楚的人,血脉的纯净,是部落存续的根本,与外族通婚,是先祖立下的大忌。”
虎峰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条无形的锁链,企图将银虎的行为束缚在传统的框架之内。
银虎依旧没有辩解。
他只是垂下头,看着怀里的乐清。
乐清感受到了他的注视,她抬起脸,平静地与他对上。
她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女儿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
虎峰的注意力,终于落到了那两个孩子身上。
当他看到那个紧紧攥着银虎裤腿的小男孩时,那张严肃的脸上,线条似乎柔和了一瞬。
“但是……”
虎峰的话锋一转。
“这两个幼崽,身上流淌的,是我虎族最强战士的血脉。”
这一句话,让整个广场的局势,变得微妙起来。
规矩是死的。
可强大的血脉,是活生生的,是部落的未来。
赤云的心沉了下去,她不能接受这样的转变。
“血脉又如何!”
她尖声反驳,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野兽。
“谁知道这个雌性生下他们,安的是什么心!万一是其他部落派来的奸细,用幼崽来博取我们的信任呢!”
她的猜测恶毒,却并非毫无可能。
部落之间的争斗,向来残酷,无所不用其极。
就在这时,一直被乐清护在怀里的小男孩,忽然挣脱了母亲的钳制。
他摇摇晃晃地走到地上,迈开小短腿。
所有人都看着他。
他没有走向任何人,而是径直走到了银虎的腿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抱住了父亲那肌肉结实的小腿。
他仰起头,用一种全然的依赖,看着这个高大的男人。
这个纯粹而本能的动作,让所有恶意的揣测都显得苍白无力。
银虎垂下宽厚的手掌,轻轻地,覆在了儿子的头顶。
他终于再次抬起头,看向虎峰。
“她,还有他们,会住进我的石屋。”
他的宣告,不容任何反驳。
人群中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住进石屋,意味着正式被接纳,成为部落的一员。
赤云的身体晃了晃,像是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银虎顿了顿,仿佛在思索,又像是在给众人一个消化的时间。
他投下了今日最重的一颗炸弹。
“成亲仪式。”
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按虎族最高的规格来办。”
全场死寂。
如果说之前的宣告是挑衅,那这一句,就是对虎族千年传统的公然践踏。
最高的规格?
那是只有族长或者对部落有不世之功的英雄,在迎娶拥有最纯净血脉的雌性时,才有资格享有的荣耀。
他竟然要为一个来路不明的外族雌性,要求这样的待遇。
这已经不是疯狂,而是狂妄。
虎峰那张古铜色的脸,彻底沉了下来。
他与银虎对峙着,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光在碰撞。
一个是部落的领袖,权力的象征。
一个是部落的最强者,力量的巅峰。
许久。
久到所有人都快要窒息。
虎峰终于缓缓开口。
“此事,干系重大。”
他转过身,不再看任何人,只留给广场一个威严的背影。
“需要长老会共议。”
说完,他掀开厚重的兽皮门帘,走进了那座代表着部落最高权力的石屋。
将满场的惊愕与未决的冲突,留在了门外。
厚重的兽皮门帘落下,隔绝了族长的身影。
广场上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琥珀,将所有人的惊愕与不安,都封存在这一刻。
死寂。
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赤云的胸口剧烈地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
她无法接受。
她不能接受。
银虎的话,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心上。
最高的规格。
那本该是属于她的荣耀。
她才是虎族最强的雌性,血脉最纯净,与银虎最为匹配。
可现在,这份荣耀,要给一个来路不明的外族雌性。
一个连兽形都是弱小松鼠的废物。
“银虎。”
赤云的声音嘶哑,像被砂纸磨过。
“你疯了吗?”
银虎没有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