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义珍刚挂了西电校长秘书的电话,正准备让后勤处安排接待方案,桌上的加密座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皱了皱眉,接起来只听林耀东的声音压得很低:“A区工地炸了锅,上百号人把推土机围了,施工队动弹不得。”
“谁组织的?”他问。
“暂时不清楚,但带头的几个都是原住村民,手里举着‘还我土地’的横幅,还有人拿喇叭喊话,说补偿款差了一半不止。”林耀东顿了下,“我已经让园区监控组调画面,十分钟内发你邮箱。”
丁义珍放下电话,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随即拨通周长利的号码。那边接得很快,语气却不轻松:“老弟,发改委那头又退件了,理由是‘材料不全’。可我亲自核过三遍,连附件页码都对得上。”
“第几次了?”
“第三次。前两天国土局也卡了一下地籍变更流程,说是‘上级有新精神’,得等通知。”周长利冷笑一声,“这哪是走程序,分明是有人按着按钮不让走。”
丁义珍没说话,起身走到办公桌后的电子屏前,点开园区实时画面。镜头里,一群人站在黄土堆上,几台机械被堵在中间,穿工装的安全员正试图劝离,却被人群推搡着往后退。现场没有警察,也没有政府人员出面。
他转身抓起外套:“通知国土、住建、发改、公安一把手,一小时后第二会议室开会,议题就一个——高新园落地受阻,谁挡路,就清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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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开始前十分钟,人陆陆续续到了。丁义珍坐在主位,面前摊着两份文件:一份是林耀东整理的资金流向图,另一份是周长利做的审批节点记录表。他没开口,只是静静看着众人落座。
国土局局长先说话:“书记,我们补偿标准是按市价评估的,三次公示都没人提异议,现在突然冒出来闹事,明显是有人煽动抬价。”
“那你告诉我,”丁义珍抬头,“为什么周边三个村,唯独这个村没签协议?为什么他们提出的诉求,和两个月前调研时完全不一样?”
局长一时语塞。
发改委主任赶紧接话:“我们这边确实是按流程来,每一步都有签字留痕,不存在故意拖延。”
“好。”丁义珍打开投影,调出一张表格,“你们看,同类项目,邻市新材料园从申报到批复用了五天。我们这个,十五天了,还在‘补正材料’阶段。巧的是,就在昨天,一笔两千三百万的资金通过离岸信托转进某咨询公司账户,而这家公司,恰好给咱们这位主任的亲戚控股的企业做过‘政策辅导’。”
会议室瞬间安静。
公安厅副厅长咳嗽了一声:“要不,派警力去现场维持秩序?先把人清了,再谈别的。”
“清了人,人心就散了。”丁义珍摇头,“我们搞园区,不是为了拆房子盖楼,是为了聚人才、拉产业。现在连一块地都拿不下来,还谈什么未来?”
他站起身,声音不高,但字字清楚:“我不管背后是谁想拖,也不管有没有人打着平衡的旗号做手脚。今天我把话放在这儿——高新园必须按时开工,谁耽误一天,我就查他一个月。从现在起,成立专项督导组,纪委、审计、公安抽人进驻园区办,全程跟踪土地征收和审批流程。限时办结,责任到人,出了问题,直接追责。”
没人再说话。
丁义珍看向住建局长:“三天内,给我一份完整的居民诉求清单,不准用‘无理取闹’这种词糊弄。我要知道他们到底怕什么、想要什么。”
又转向公安:“明天上午九点前,A区现场必须恢复施工秩序,但不准动手清场。我要看到对话机制建立起来,看到工作组跟村民面对面坐下来谈。”
最后他盯着发改委主任:“你回去重新审材料,今晚十二点前完成内部流转。如果再退一次,我不找你,我会让省纪委来找你。”
会议结束前,他把那份资金流向图打印出来,逐人发了一份。
“别觉得这是小题大做。”他说,“有人想让我们慢下来,我们就偏要快。有人想让我们乱,我们就更要稳。这不只是个园区的事,这是京州能不能抓住这一轮科技风口的关键一战。”
众人起身离开,脚步比来时沉重得多。
丁义珍没走,留在会议室翻看手机。林耀东刚发来一条消息:“那笔钱又动了,转去了境外一家空壳公司,路径绕了四道弯。”
他正要回复,周长利来电。
“我刚打了几个电话,查到一点东西。”声音低沉,“那个退件的科长,上周参加了个‘产业政策研修班’,主办方是省里一个半官方协会。副会长的名字,你猜是谁?”
丁义珍眯了下眼。
“赵立冬。”
电话那头停了几秒:“他们不想让你做成这事。”
“我知道。”丁义珍靠在椅背上,“可他们忘了,我爹当年在西南建基地,也是这么一群人拦着。结果呢?山塌了,路照修。”
他挂了电话,拿起笔在会议纪要上写下一行字:
**“督导组明日八点报到,迟到者视为自动请辞。”**
窗外夜色渐深,市委大楼的灯一层层熄灭。
只有第二会议室的门还开着,服务员进来收拾茶杯时,看见桌上那份《高新项目审批滞留情况汇总》被划了三道红杠,最后一行批注写着:
“问题不在群众,而在有些人,舍不得放手里的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