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话又说回来,卫辞有这份冲劲和上进心,何掌院又很是欣慰。
敢想敢做,野心勃勃,何掌院十分欣赏。
且他还想着不经雕琢的宝玉会是真正的宝玉吗?
不经风雨的人才也不是真正的人才!
卫辞固然有才华,不给他机会让他成长,他又何时才能独当一面呢?
因此何掌院犹豫起来,一时不知该支持还是拒绝。
思索了好一会儿,最终他决定让文源清来决定此事,他对卫辞道:
“若你能说服你老师支持你前去,届时我自会想办法成全你。”
卫辞闻言欣喜,他当然有把握说服老师。
下值后卫辞直奔文家,他来的太快,比文源清还早一步到文家。
在文家坐等了一会儿,才等到文源清回来。
卫辞直奔主题,把想法跟文源清说了一遍。
听到徒儿说想要去荆州赈灾,文源清十分惊讶。
没想到卫辞竟要趟这趟浑水,他立刻反对:
“不可,如今你师祖跟太子一党越来越亲近。
如今朝中大臣几乎都看出来你师祖是铁了心要跟着太子一条道走到黑。
就算你前去荆州赈灾,四皇子也不会信任你。
为师更担心有人浑水摸鱼,把你永远留在荆州。”
文源清说的这些卫辞自然都有过考量,陈阁老眼下是非要把陈党往太子的船上推。
前段时间陈阁老的儿子还进了詹事府。
詹事府管理东宫事务,包括教育,礼仪,文书等等。
都是太子最坚实的依靠,是太子心腹中的心腹。
陈阁老把儿子送进詹事府,就是明晃晃的告诉众人,他是太子党。
文源清虽不满老师这么做,但他也无可奈何,他毕竟不是陈党的领头人。
但陈阁老越是这么做,卫辞自然越要跟他划清界限。
否则站着不动,只会被拖死。
但他又不能公然反抗,那只会让外人觉得他忘恩负义。
卫辞这一路走来,得陈党照拂良多,别的先不说,若无陈党,会元之位花落谁家还不一定呢。
所以如今卫辞纵然不想跟着陈阁老上太子的贼船,也不能太明目张胆。
这次荆州赈灾就是个极好的机会,就算他主动前去,外人也只会以为他想借机立功,不会说他想要巴结四皇子。
四皇子如今还不配做太子的对手,太子的对手是赵王。
至于此去荆州凶险万分,卫辞也不怕,所谓富贵险中求。
机会难得,怎能因为有风险就放弃,那以后还能成什么事。
卫辞费尽三寸不烂之舌,各种分析利弊,终于让文源清松口同意他前去荆州。
接着便等着何家合理的把他安排进四皇子赈灾的队伍中。
从卫家出来后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卫辞心知回家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若让娘亲知道他要去荆州赈灾,估计又是一番反对的言辞,但此事又瞒不得家里人。
回家后他没立刻将此事说出来,让父母和爷爷奶奶吃了顿安生饭后。
卫辞才先将此事告诉了父母,听到卫辞想去荆州赈灾,尔雅脸色大变。
如今京中谁人不知,荆州的百姓反了。
尔雅也是得到这个消息才明白过来,为何秦妙清会将荆州大旱的事记得这么清楚。
原来荆州的百姓起义了,现在外面传的沸沸扬扬,说荆州起义的百姓高达近十万。
这么多的反贼,朝廷还不能上来就压制,总要先施恩招安。
如此反复几次,让天下人都看清朝堂的态度,是反贼拒不接恩,然后再派大军剿灭。
现在朝廷不派军队,就这么前去荆州赈灾,前去的官员说不定就是有来无回。
这么凶险的事,尔雅怎么让卫辞前去以身犯险!
“不行!我不同意!”
尔雅坚决不许卫辞去赈什么灾。
卫岳也冷了脸色:
“此事我和你娘想的一样,你简直胡闹!
我听说皇上指派去荆州赈灾的大臣,出了宫门就断腿的断腿,落水的落水。
旁人都躲着此事,生怕沾上自己,怎么就你还要往里钻?
咱家也没穷到让你拿命去赌什么前程,此事说什么我也不同意。”
卫辞早就猜道爹娘会是这个态度,但他决定了的事,那他就一定要做。
“爹,娘,老师和何掌院已经同意了,他们都支持我前往荆州。
且此次有四皇子坐镇,不会有危险的,皇上还能不管自己的儿子吗?”
无论卫辞说什么尔雅都断断不许:
“四皇子坐镇又怎么了,上次去荆州赈灾的还是太子呢,还不是狼狈逃回京中。
儿子,你想立功娘不反对,但为何非要选荆州呢?君子不立危墙下的道理你不懂吗?”
卫岳也一唱一和接着道:
“你的老师和何掌院也是被你说服的吧。
甭管你和他们说了什么,在爹娘这都没用,我们绝不同意此事。”
卫辞叹了口气,爹娘不同意那就不谈了。
反正他们也不在朝中为官,等旨意下来,届时他们再反对也没用了。
卫辞一向十分听话,所以尔雅这次大意了,她以为卫辞绝不会忤逆她的意思。
谁曾想儿大不由娘,卫辞如今在她面前也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了。
对此尔雅极其生气,连话都不想跟他说了。
何琇莹也十分不赞成丈夫此举,她不明白卫辞为何要如此急功近利。
有何家在,将来丈夫的前程自会一片坦途,何须要去荆州这样的地方拼搏呢?
卫辞眼瞅着就这两天他就要收拾行李前往荆州。
娘亲却气的跟自己冷战,无论他说什么都不回应。
自己若是就这样离开还不知道她要气多久,只好小心赔罪。
他在街上买到了一只会说“恭喜发财”的八哥,拿回家送给尔雅和卫岳,讨父母欢心。
尔雅本来是生气卫辞不听话,自作主张。
但同时他又明白儿大不由娘,卫辞是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的。
他在事业上有野心,想去拼搏也不是一件错事。
两种想法交织在她的脑海中,让她极其烦躁。
直到卫辞拿着八哥小心翼翼的来哄她开心,尔雅突然就心软了。
卫辞马上就要离开京城前往荆州,接下来一路还不知要受多少罪。
如今她又如何好意思,让他在走之前还忧心爹娘还在生他的气呢,瞬间她就什么都不想计较了。
卫岳也不想生儿子的气,但他完全不能放心儿子一人前去荆州。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万一有个什么不好,让他如何能接受。
所以卫岳左思右想,最后决定要与卫辞一同前去荆州。
听到卫岳的话后卫辞傻眼了,他连忙阻止:
“爹,不行!我是去办公差,这如何能行!”
没想到卫岳却道:
“你放心,我不跟在你身边,朝廷在民间征召了许多人前往荆州送粮,届时我混进去,跟你们一起走。
而且此去荆州,一是我实在不放心你去这么危险的地方,二也是你有所不知,据你爷爷所说,咱们的老家就在荆州一代。
我也是借机想要寻找卫氏族人的消息,起码能把族谱找回来。”
卫辞闻言立刻道:
“卫氏族人和族谱我可以趁机寻找,但爹你决不能去荆州,你这是再给我添乱!”
卫岳闻言要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再说些什么,尔雅就拉住了他:
“儿子说的对,你就不要添乱了,他好歹是朝廷命官,前去荆州有军队保护。
你有什么?且咱们一家子在京中,爹娘年纪大了,我和琇莹都是女眷。
你跟着儿子去了荆州,家里有个什么事可怎么办?”
听到尔雅这话,卫岳这才闭嘴,卫辞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荆州乱象频出,起义军十分疯狂,烧杀抢掠,闹得整个荆州人人自危。
这种情况若是爹跟着到了荆州,卫辞到时候定要忧心的吃不下睡不好。
安抚好家中,卫辞又叮嘱程佑安与章和,帮他看顾着家中长辈。
虽说京城安稳,不会有什么大事,但卫辞还是要叮嘱朋友帮忙。
程佑安与章和自然义不容辞答应了,只是两人也搞不明白,卫辞为何早掺和到荆州的事中。
估计整个翰林院都不明白卫辞到底咋想的。
卫辞对此也没多解释,他只知道,此行他不会后悔就是。
尤其是临行前一天,卫辞从街上过,居然遇到了秦妙清的侍女拦路。
秦妙清邀他到茶馆一叙,卫辞本不想与她孤男寡女独处一室。
但秦妙清的侍女提及了当初帮助卫辞躲过青州科举舞弊案的事。
说卫辞还欠了她的人情,秦妙清都这么说了,卫辞只好前去见她。
秦妙清约见卫辞的地方是一家茶楼,卫辞被侍女引着走进雅间。
雅间内秦妙清正在喝茶,闻声抬头看到站在门口的卫辞时,她当即展颜一笑:
“卫公子,快坐。”
卫辞心中警惕,面上倒还平静,他下意识不想跟秦妙清独处太久,因此上来就直奔主题:
“不知秦姑娘寻我来有何吩咐?姑娘曾于我有恩,从前一直没机会报答一二,倒也是我心中的遗憾。”
听到卫辞的话秦妙清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我知道卫公子人品贵重,是知恩图报的人。
今日邀公子前来,也的确是有事相求。”
卫辞微微颔首:
“姑娘请说。”
秦妙清笑颜如花:
“听说公子即将要启程前往荆州赈灾。
实不相瞒,几个月前我曾往荆州运送了一批粮食。
那时着实不曾想到荆州会闹什么旱灾。
现下既已知晓荆州百姓民不聊生,我虽为女子,却也想为荆州尽一份心。
所以,我想将自己在荆州的那批粮食尽数交于公子处置,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听到秦妙清的话后卫辞有些诧异,他真没想到秦妙清还有这份心。
只是就算她真心想帮荆州百姓,为何不如找四皇子?他们是堂兄妹,不是更好说话吗?
“此事秦姑娘托四皇子来办岂不更名正言顺?也好叫朝廷知道姑娘的功劳。”
秦妙清自然知道此事找四堂兄办是最合适的。
她当然也不会放过这个讨好四皇兄的机会。
今天秦妙清特意来找卫辞,真实原因根本不是把荆州的粮食交给卫辞处置。
她当初之所以大量往荆州运粮,一是提前知道荆州大旱,百姓缺粮,想要挣点钱。
二是提前讨好四堂兄,在四堂兄还未崛起时就向他示好。
至于今天来见卫辞,假意说什么把粮食交给他处置。
不过是让他知晓自己的忧国忧民之心,不似普通闺阁女子,只知风花雪月。
她知道卫辞这个人做事最有分寸,如今他已经成婚,定不会想和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有太多牵扯。
所以当听到自己的请求时,定会先拒绝,让自己去找四堂兄来办此事。
如此一来,秦妙清便能既讨好了四堂兄,又让卫辞看到了自己的善良与格局。
再加上是卫辞说服自己去找的四堂兄,两人一来一回,有商有量的同时还拉近了距离。
平时他都没什么借口找卫辞单独说话,正所谓见面三分情,总不见面,她都怕卫辞把她忘了。
秦妙清想的很好,在听到卫辞建议自己把荆州的粮食交给四皇子时,她也顺势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道:
“卫公子有所不知,我与四堂兄相处不多,不知为何总有些怕他。”
听到秦妙清这话卫辞又道:
“后宅女子之间更好说话,秦姑娘也可将此事告知四皇子妃,由四皇子妃与四皇子沟通此事。”
秦妙清却叹了口气:
“公子有所不知,四堂嫂最爱礼佛,她半年前就陪着太后娘娘到金光寺礼佛去了,至今未归。”
这事卫辞还真不知,他一个翰林院的微末小官,哪里会知晓皇子妃的去向。
但他还是拒绝道:
“我与姑娘到底男女有别,又怎比姑娘与四皇子乃是血脉亲人好说话呢。
且姑娘一片善心,四皇子若是知晓也只有高兴的。”
话说到这秦妙清知道也差不多了,她也不是真心想托卫辞:
“卫公子说的对,男女有别,此事倒是我想的不够妥当。
今日劳烦公子走一趟,又得公子提点,妙清不胜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