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两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一边朝着女王城的方向拉扯,一边被身后的厮杀声拽向反方向。前面,是女王城、美丽城、海底城、章鱼村……是小九、泉灵儿、小侠、四婆婆、五婆婆,是无数双期盼守护的眼睛;后面,是玉珊孤身一人与峰煞的黑势力浴血奋战,每一声兵器碰撞都像重锤砸在他的神经上。前有忧,后有患,心悬两地的焦灼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烧熔,脑袋里嗡嗡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炸裂开来。
狭窄的通道里,石壁上凝结的水珠被他带起的劲风扫落,“滴答”声混着他急促的脚步声,像一面被敲乱的战鼓,在逼仄的空间里反复回荡。掌心的乾坤笔烫得惊人,金光灼灼,几乎要钻进骨血里——那光芒里映着前面千万双等待的眼睛,也映着身后玉珊被黑雾吞噬的身影,两种重量死死压在心头,几乎要将他的胸膛撕裂。
“不能乱!”李玉狠狠咬住下唇,舌尖尝到一丝腥甜的血气。混乱中,胶东的画面突然撞进脑海:烟霞洞的老道抚着胡须说“守护从不是孤勇,是山与洞相依,石与土相托”;田横寨的老人望着大海叹“义字难写,难在明知不可为,偏要为之”;刘公岛的海浪拍着礁石唱“冲锋的方向,从来都背护着身后的船”……这些声音像坚韧的绳索,死死拉住他快要崩断的神经。
他猛地在一处岔口停住脚步,左侧通道深处隐约传来兵器交击的脆响和黑雾的嘶吼,那是玉珊的方向;右侧通道的微光越来越亮,珊瑚的虹彩在尽头闪烁,那是女王城的出口。李玉的拳头攥得发白,指甲深深嵌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渗出,滴在冰冷的石板上——他比谁都清楚,此刻的犹豫,就是对两边最残忍的辜负。
“玉珊能撑住,她有神披风护身,还有桃花玉佩镇邪……”他一遍遍在心里默念,像是在给自己催眠,脚下却不由自主地往右侧挪动。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身后的厮杀声仿佛化作无数根毒针,密密麻麻扎在他的后背上,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通道顶部突然落下一块碎石,“咚”地砸在他脚边。李玉猛地抬头,只见岩壁的缝隙里正渗出丝丝缕缕的黑雾,像毒蛇般蜿蜒蔓延,顺着石壁朝他爬来——是峰煞的爪牙!他们竟然绕过了玉珊的防线,想从这里偷袭他!
“想偷袭?”李玉眼神骤然一厉,掌心的乾坤笔猛地横扫,金光如一道锋利的刀芒劈向黑雾。那些刚凝聚成形的黑影来不及尖叫,就被金光劈得粉碎,化作点点黑灰消散在空气里。李玉趁机冲过岔口,指尖在岩壁上飞快划过,灵力顺着指缝注入石头,布下一道简易的金色结界:“能挡一刻是一刻,玉珊,你再坚持一下!”
出口的光芒越来越盛,珊瑚砌成的城墙轮廓在光晕中渐渐清晰,城墙上镶嵌的海明珠闪烁着温润的光。李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众人的模样:泉灵儿举着金瓶在城门口焦急踱步,灵泉在瓶中剧烈翻涌;小九八条腕足紧紧绞在一起,第九条腕足无助地蜷缩着,眼睛哭得通红;小侠握着令旗的手微微发颤,却依旧挺直脊背站在城头……这些画面像滚烫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烫得他眼眶发酸。
“我来了!”
他嘶吼一声,体内的灵力毫无保留地爆发,猛地撞开出口的石门。“轰隆”一声,石门应声而开,刺眼的光芒瞬间涌了进来,女王城的全貌赫然在目——珊瑚城墙虽有破损,却依旧屹立不倒,城中央的灵核散发着柔和的蓝光,像一颗跳动的心脏。可这份“安然无恙”只维持了一瞬,下一秒,他就看到了城门前倒着的几位美人鱼守卫,她们美丽的身躯泛着诡异的黑气,显然是刚经历过一场恶战。远处的街巷里传来泉灵儿的喊杀声,还夹杂着小九带着哭腔的呼喊:“往这边退!快把伤员扶到五婆婆那里去!”
李玉的心脏骤然缩紧,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呼吸一滞。他握紧乾坤笔,足尖一点,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狂奔。城墙上的美人鱼守卫看到他的身影,看到那道熟悉的金光,突然爆发出一阵撕裂夜空的欢呼:“是李玉!李玉回来了!”
这声欢呼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弥漫在女王城上空的压抑。李玉一边在街巷中穿梭,一边扬声喊道:“泉灵儿!小九!我回来了!玉珊在后面掩护,快派一队银鳞卫去支援她!”
他的声音穿透厮杀声,穿过珊瑚林,传到每一个正在抵抗黑雾的人鱼耳中。那些原本有些涣散的阵型,那些因疲惫而低垂的头颅,突然像被注入了强心剂,重新凝聚起来。银鳞卫们举起长矛,章人族的勇士们扛起海甲盾,连年纪稍长的人鱼都捡起石块,眼神重新燃起斗志——就像胶东故事里说的那样,只要有人带头冲锋,只要还有人记得“守护”二字,哪怕身陷绝境,也总能从骨子里燃起不屈的斗志。
李玉知道,现在不是急的时候,更不是乱的时候。玉珊在身后浴血奋战,族人们在城中苦苦支撑,他们都在等着他拿出破局的力量。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焦灼死死压在心底,目光穿透混乱的战场,落在城中央的灵核上——那里,才是守护的根基,才是对抗峰煞的关键,只要灵核不灭,希望就不会熄灭。
“所有人听着!”他的声音响彻女王城的每一个角落,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银鳞卫随小侠守住城墙,绝不能让黑雾靠近灵核半步!泉灵儿,你带着净灵草小队从地下通道去接应玉珊,用灵泉帮她驱散黑雾!小九,继续带领老弱往安全区转移,告诉大家,援军到了!”
泉灵儿闻言,立刻抱着金瓶杀出重围,灵泉在她周身形成一道水幕,冲开挡路的黑影,头也不回地钻进了通往地下通道的入口。小九抹了把眼泪,用力点头,指挥着章人勇士们搀扶伤员,朝着城后的安全区撤退,第九条腕足高高举起,像一面小小的旗帜。
小侠站在城头,猛地挥动令旗,银鳞卫们瞬间变换阵型,长矛的寒光在阳光下连成一片,将试图爬上城墙的黑雾狠狠逼退。四婆婆和五婆婆则在临时搭建的救护棚里忙碌,四婆婆将熬好的净灵草汁液分给伤员,五婆婆捏着符咒,配受伤的族人驱散体内的邪气,两人配合默契,将后勤打理得井井有条。
李玉站在城中央的高台上,看着这一切,掌心的乾坤笔突然冲天而起,金光在女王城的上空划出一道巨大的弧线,像一盏永不熄灭的灯塔,照亮了每一个人鱼的眼睛,也照亮了他脚下的路——向前,是守护家园的责任;回身,是接应同伴的道义。这条路纵然布满荆棘,纵然要在焦灼与抉择中反复挣扎,他也必须一步一步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