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国利讪讪,当初他怎么就不知道去看一眼,怎么就心那么大呢!
这只怕要被何天念叨一辈子。
老大也是,亲妈在手术室,那可是要开刀子,随时可能回不来的,竟然就去上班了,被骂也是活该。
一场家庭聚会,或者说是何天的声讨大会,就这么结束了,虎头蛇尾的。
老二老三脚步轻快,嘴角翘起好几天,莫名的高兴愉快。
老大跟丧家犬一样,夹着尾巴蔫头耷脑好几天。
在这种奇异的氛围下,周家迎来一件大喜事,周向东终于转正了,成为修理厂一名正式员工。
何天大手笔招呼周向东去给师父买感谢礼,把这件大喜事当师父的大喜事,师父有个徒弟能出师,何尝不是师父本领高,会带人?
周向东高高兴兴的去,回来之后脸蛋红红的,明明身上没啥酒气,整个人愣是像喝醉酒一样,笑呵呵的眼神迷离,这副德行,何天一眼就看出来,思春呢!
“咋了这是,碰到什么漂亮姑娘了?”
周向东不敢置信的看亲妈。
“妈你说啥呢!”
“你妈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你什么德行我能不知道?说说吧,啥情况,说不定我还能给你出出主意,你也老大不小了,十七岁当学徒工,这都二十了才结婚,真不容易。”
周向东咧嘴笑,憨厚的挠头。
“妈,那姑娘是我师父家的什么亲戚,在那吃饭,我们一起给师娘帮忙的,合作挺好。”
“没打听人家去你师父家干啥的?”
这,周向东真没有。
何天一眼就明白了,忍不住戳戳他脑门。
“你这憨包。”
周向东追着何天,跟在屁股后头像是尾巴似的。
“妈你给出出主意,我都听你的。”
“那你多往你师父家跑,没事给你师娘带点家里做的小咸菜,不好买的干虾米啥的,我给你弄,你跟你师娘混熟了,再打听那姑娘,你师娘自会帮你张罗。”
何天还有一盆冷水没泼。
要是师娘觉得周向东不合适,配不上人家姑娘,也会好言相劝,比何天这个亲妈说的管用。
孩子从小就是被父母管束着,长大后就产生逆反心理,谁说话都可信,就亲爹妈说话不可信。
所以何天直接把事情推给周向东师娘,到时候周向东失落的话,她再安抚几句好了。
要钱归要钱,都是她辛苦生的,好不容易养大的,该哄还得哄,老了还是要他们床前尽孝。
周向东被何天这话哄得跟个胎盘似的,高高兴兴的去琢磨何天说的办法了。
年根地下,何天早早准备了炸年货,她其实特别喜欢吃刚出锅的炸豆腐丸子,外皮焦脆,里面软嫩。
奈何家里其他孩子都不喜欢豆腥味,只喜欢吃肉,往年都先紧着其他人,炸肉丸子萝卜丸子各种炸货,最后总把豆腐丸子给忘了。
这种丸子放着,做菜的时候,再放一点大白菜和粉丝炖,豆腐丸子就越炖越香,里面还会有丰富的汁水,一口爆汁,那叫一个满足。
只是得小心不能被烫着。
今年全部按照自己心意来,鱼要清蒸的,虾要白灼的,豆腐搓成丸子下油锅炸。
周国利闻着香味不想出门,就蹲在院子里等着吃。
这些天他看人脸色吃饭,好不容易熬到过年,可不得吃顿好的。
何天也不管他,横竖全凭自己心意。
老大家的来送年礼,单位发的苹果猪肉糕点,都分了一些过来。
冯翠莲看着何天也不敢再跟以前一样肆无忌惮提要求,但还是想吃点年货,可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说。
何天全当没看见。
“妈,年礼我给你放这了嗷!”
“嗯呐,你有心了还惦记着我们。”
冯翠莲讪讪。
“看您说的这是哪里话,您是我婆婆,是大宽二宽奶奶。”
“得了,我这身子骨不好,每天要吃一大把药,过年也没那么多体力给你们各家准备多少年货了,都自己买点吃吃得了。”
冯翠莲叹气,只能告别走人了。
周国利还知道送送人,顺带安慰两句。
“你回去跟老大说,他妈就是身子骨不好,心气儿不顺,让他别往心里去,等年初一你们还来拜年,我给两个孩子准备了压岁钱红包呢!”
冯翠莲一听,差点感动得哭出来。
回家跟周向前说了,周向前也眼眶发红。
嘿,往年连吃带拿都嫌不够,这下好了,连打带骂,还知道感恩了。
周向东那边传来好消息,师娘松口,说要给他安排相看。
不过年底人家姑娘单位事情多,等年后会给安排的,只一点,要把住房弄明白。
何天放下话。
“咱家房子就在这,你们都是我的孩子,你们没有房子的时候,可以一直住在这,住到什么时候都行,要是你们单位分房了,需要走动走动,要花点钱,我也不说别的,因为老大老二我也给钱了。
再就是你这些年的工资,自己拿出来花,我大致能猜到,你兜里有几百块钱。”
周向东捂了捂口袋,什么事都瞒不过亲妈,家庭主妇太可怕了。
不过想到自己就要老婆孩子热炕头,周向东还是忍不住咧嘴笑。
跟周家的温馨气氛不同,斜对门的戴家大年三十晚上发出一阵叫骂声,左邻右舍都跑去看。
小孩子跑来跑去放炮仗,见到这阵仗也往人堆里挤。
老戴家胡丽梅坐在地上抱着一个人的腿,那人手里还拿着家里的收音机。
身后还有几个人,之前那个络腮胡子赫然在其中,手里推着的是老戴家的自行车。
胡丽梅这个也不让走,那个也不放过,坐在门槛上呼天抢地,让人来帮帮忙,让人找公安,喊着有人上门打劫。
络腮胡子都不耐烦了,要不是看她一把年纪怕一脚把人踢死,那真是毫不留情了。
“不能啊,我已经在赚钱还账了,我拼了命的赚钱,你们把我这条老命拿去好了啊!”
她老伴儿像是事不关己似的,仍旧蹲在墙角,吧嗒吧嗒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