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紫昙双手握剑,狠狠将剑拔了出来,萧时凛痛得惨嚎一声。
“你欠我的孩儿一条命,你没死,我怎么舍得死!”
一侧,窦冰漪铠甲加身,双手抱胸,斜倚在屏风后,冷笑地瞧着他们,仿佛眼前上演的是一场精彩绝伦的好戏。
“好歹叫了我几年的大嫂,念在过往的情分,我当然要给她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了。”
“你们……”萧时凛本就受了重伤,此时被洛紫昙刺中一剑,更是伤上加伤。
他看向洛紫昙的小腹,瞬间明白了什么。
洛紫昙更气了,“萧时凛,我们的孩儿,就是被你害死的,今日,我要你拿命来赔!”
若不是萧时凛刺她的那一下,让她失血过多,孩子在她肚子里安安稳稳的,又岂会保不住!
她冷眼看着萧时凛血流不止,疼得直抽搐,笑容带着疯癫之状,“事到如今,我也不妨告诉你。你以为你母亲的死是因为桃夭。”
“可你不知道的是,在她吞金之前,柳老夫人去天牢里看过她。”
此言一出,萧时凛脸色惊变。
“还有啊,她吞下的那颗金珠,正是柳老夫人金钗上掉下来的呢。”
洛紫昙声音玩味,“你说,怎么偏就能这么巧呢~”
看着她阴鹜的容颜和近乎恶毒的嘲讽,萧时凛心中怒火翻涌,“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们!!”
他扑上去掐住洛紫昙的脖子,两人顷刻滚落在地,厮打成一团。
萧时凛的伤还汩汩流血,不过多久,连手臂都抬不起,在挨了洛紫昙数个巴掌后,眼前一黑,撅了过去。
洛紫昙也好不到哪去,脸上身上沾满血,心口包扎好的伤也开裂了,痛得脸色惨白。
窦冰漪朝着跟过来的夜湛道,“你也别总是杵在门口了,去找太医瞧瞧吧,这里有我。”
没想到,这个时候窦冰漪还能和善对他。
他感激地看她一眼,低声道,“那……大嫂就有劳窦大小姐费心了。”
夜湛走出宣政殿,看着天空流云朵朵,湛蓝湛蓝的,如被洗过一样。
方才的一切,就像是做了一场大汗淋漓的噩梦。
“夜将军,皇上有令,请您交还兵符,近日暂不要离开王府。”长福迎了上来,面色无奈。
可惜,不是梦。
夜湛惨然一笑,解下腰间的黑羽军兵符,双手奉上,“长福公公,请您替罪臣夜湛多谢皇上厚爱。”
柳太傅亲口招认母妃参与了谋逆之事,虽然他没有真的谋逆,可母妃口口声声激怒兄长,引他发狂,在宣政殿的每一个人都看见了。
她的目的太明显。
一旦兄长出事,夜家就仅剩他一条血脉。
皇上重视与父王的兄弟情,储君之位,便也只能落到他身上。
如今事态平息,所有人都会疑惑,她一介内宅女子,如何能对蛊毒知道得这么清楚?
接下来,御林军定会奉旨搜查王府,寻找罪证……
思及此,夜湛心底沉了又沉。
被母妃藏匿在密室的那个男人,若是被人搜到,他就算有一万张嘴,也解释不清楚。
当务之急,必须先将那人处理了再说!
这般想着,夜湛匆匆回到轻宁居密室。
可当他看到眼前的一幕,整个人僵在原地,久久没能缓过劲来。
……
毒蛊从夜澈体内剥离,他陷入了昏睡。
逐风四人将他送回浮尘轩,舒太妃也被宣帝下令软禁在轻宁居,无召不得踏出半步。
一回轻宁居,舒太妃顾不得自己满身狼狈,看守的御林军一退出去,立刻沿着暗道前往密室。
“湛儿?你怎么在这!”看到夜湛立在走道口一动不动,密室内只燃了一盏微弱的灯,舒太妃心里咯噔一声。
她快步走近铁笼,瞥见铁笼内的一幕,顿时尖叫一声,双腿发软瘫坐在地。
“天、天陵……”她泣不成声,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那滩血水和一副白骨,“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夜澈都没死,你为何会变成这样!”
“凭什么?”
“凭什么啊——!!”
铁笼内还贴满了诡异的黄符,如今与那些血混杂在一起,还有她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在幽暗的密室里越发毛骨悚然。
夜湛用陌生的眼睛看着她,“所以,大哥之所以会突然发病,真的是你们搞的鬼?”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响动。
“除了他们还能有谁?”一个风轻云淡的声音从密道口走入,阮修墨一张俊美无俦的脸映入两人眼帘。
“你是阮家人?!”舒太妃没有见过阮修墨,可他那双眼睛,像极了阮清云。
“谁准你到这来的!”她柳眉倒竖,“湛儿,立刻把他赶出去!”
然而,阮修墨身后,却还跟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长福举着手中的令牌,冷声道,“皇上命老奴和阮神医前来,调查先承王和承王中蛊一案的幕后真凶。”
闻言,夜湛心底一沉,眸底闪过慌乱。
皇上果然起疑了,而且,还来得这么快!
他看向地上那滩血水和骨架,那个人已经如此,应该也证明不了什么吧?
阮修墨隔着铁笼看着里头的惨状,咋舌摇头,“舒太妃大概没想到,自己会因一己之私,害死挚爱之人吧。”
舒太妃心尖一颤,“什么意思?”
可阮修墨却从怀里拿出一本医书,朝她一扔,“这本古籍记载着与噬心蛊相关的一切。你让他为你提前发动秘术,殊不知,他会因此而消失在这个世间。”
他摇晃着手里的折扇,语带嘲讽,“说起来,这曾经的南乾太子对你,倒也真是痴心一片,可歌可泣啊。”
舒太妃听到这话,整个人怔住。
她快速地翻过手里的古籍,催动秘术让噬心蛊提前发作,会反噬己身,而身为操纵者的祁天陵,不可能不知道!
“怎么会……”
他明知道她自私自利,当初示弱诓骗他来九穆,却软禁他长达二十年,如今用湛儿逼着他催动秘术,自以为机关算尽,却活生生要了他的性命。
而他什么都知道,却甘之如饴为她赴死!
他说他们有缘无分,却不得不纠缠到死。
原来,是这个意思!
好一个有缘无分……
好一个纠缠到底!
舒太妃忽然仰天大笑,狠狠撞向铁笼。
“母妃!”夜湛抬手想要抓住她,可她的衣袖从是精致的绸缎所致,柔软光滑。
砰一声!
夜湛没能抓稳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额头狠狠磕在铁笼上,最后倒在离那滩血水最近的地方。
“母妃——!!”夜湛凄厉的哭嚎声淹没在幽深的密室里。
“公公,东西都找到了。”
长福带来的御林军将轻宁居翻了个底朝天,搜到了她当年与祁天陵定情时的来往书信,里头清晰记载着她蛊惑祁天陵用噬心蛊助她除掉阮迎星的前因后果。
“原来,当年趁着明贤妃怀孕产子,派人追杀她又暗中下蛊的人,真的是你!”
夜湛再也忍不住冲上前,抢过那些信件看了一封又一封,他的手不停颤抖,整个人似乎要被眼前残忍的事实撕成碎片。
“父王吸走明贤妃身上的蛊毒,你怀恨在心,便让大哥也中蛊……你这是想逼死父王啊!”夜湛气得浑身发抖。
他第一次觉得,地上的女人陌生得可怕。
他无法想象,如果自己的生母像对待大哥那样对待自己,他要如何才能做到平心静气地喊她母妃,为她尽孝?
大哥能不恨,已是不可思议!
而对于夺走了母亲所有关爱的自己,大哥又是如何做到对他事事相让,关怀备至的……
此一刻,向来光风霁月的他捂着脸奔溃大哭,跌坐在地无所适从。
就在阮修墨冷笑转身离开时,夜湛伸出手抓住他的衣袍,“桃夭和他……都还活着吧?”
阮修墨漠然扯回自己的衣袍,转身离开。
他眼下看到姓夜的,都想暴揍一顿。
桃夭被阮修墨带回了东巷十七号。
为了维护夜澈的名声,宣帝终是没有明着清算舒太妃,只是将夜湛软禁在承王府,明令禁止他操办舒太妃的丧仪。
对外只说是承王为诛杀柳家逆犯身受重伤昏迷不醒,钦天监正为祈福,不宜在府中操办白事。
当日的街头巷尾,纷纷绘声绘色传颂承王这些年在边境的劳苦功高和赫赫战功,更有消息说,承王捐出半数家财给南地受灾百姓,连率领京畿卫前往南地赈灾的威远侯都亲口承认了。
不过三个月,承王的功德仁义在九穆传扬开来。
仿佛有一双通天之手,将他往日里的暴戾之名抹得干干净净。
东巷十七号的小花园里,桃夭亲自为她从临安伯府移植过来的桃树浇上水,刚站起身,就见逐风人如其名狂奔而来,满面喜色。
她的心不自觉提起来。
将她救活后,阮修墨禀了皇上,说她虽是服了假死药才咽气,可腹间的伤口因为耽搁了治疗时间,需得静养一段时日。
可桃夭不愿回宫,宣帝便答应让她留在东巷十七号养伤。还严令禁止她回承王府,生怕她忙着照顾夜澈,把自己的身体熬坏了。
桃夭无奈,可也知道他们都是为她着想,只能妥协。
“王妃,王爷醒了!”
拎在手里的水桶突然哐当落地,她眼底难以抑制涌出泪光。
夜澈昏迷以来,宣帝怕她担心,另宫中太医每日轮班留守浮尘轩。
逐风能来喊她,说明,太医定然已经诊治过……
古籍上说,蛊虫离体后,余毒还会留在体内,昏睡是身体的自我抗争。
可他醒了,那也意味着,噬心蛊已经彻底解除。
“备车,回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