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我站在北京郊区的金属门前时,后颈还残留着地下洞穴里的阴寒。
手机在掌心震得发烫,赵博士的语音留言重复了七遍:\"林宇,我需要你带卢峰来,现在。\"
密码锁发出\"滴\"的轻响,门后涌出的冷气裹着浓烈的焊锡味。
走廊尽头的实验室亮着冷白灯光,赵博士的白大褂下摆沾着褐色污渍——我认得那是高能粒子束烧穿合金板时的熔渣。
他正俯身在全息投影前,左手攥着半块冷掉的三明治,右手的激光笔在数据流里划出急促的弧线。
\"看看这个。\"他听见脚步声也没回头,激光笔突然戳向悬浮的能量转换公式,\"昨天凌晨三点,我把仿星石的晶格结构代入反物质约束模型......\"投影突然炸开一片蓝光,他猛地直起身,镜片后的眼睛红得像浸在血里,\"林宇,效率提升了237%。\"
我喉咙发紧。
三个月前在NASA观测站,当最后一颗恒星的光谱线突然坍缩成黑点时,我也是这样的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却又在指缝间漏出一丝滚烫的希望。
卢峰已经走到投影前,指尖悬在数据上方半寸,像在确认这不是全息幻觉:\"热损耗呢?\"
\"用斯隆基地缴获的菌丝纤维做冷却层。\"赵博士扯过桌上的实验日志,纸页边缘卷着焦痕,\"前天拆解那截菌丝时我发现,它们的输导组织能定向转移热量,比现有的超导材料......\"他突然顿住,喉结滚动两下,\"比现有的所有材料都高效。\"
实验室的通风系统突然发出短促的嗡鸣。
我下意识摸向战术背心内层,那里还收着从洞穴带回来的遥控器——它在母树觉醒倒计时开始后就不再震动了,但此刻却像被什么唤醒,隔着布料轻轻顶了顶我的肋骨。
卢峰的手指停在全息投影的操作面板上。
他侧头的动作很轻,像在捕捉某种极弱的声波:\"监控室的红外传感器......\"他突然抓起桌上的平板电脑,指尖快速划动,\"b区3号摄像头两分钟前画面卡顿0.7秒,热成像显示通风管道有异常热源。\"
警报声撕裂空气时,赵博士的实验日志\"啪\"地掉在地上。
我冲过去拽住他的胳膊,他的手腕瘦得硌手,却在发抖:\"数据......核心公式在量子存储器里,密码是......\"
\"先出去。\"我把他往安全通道推,余光瞥见卢峰已经抄起防暴盾,另一只手按着耳麦喊:\"封锁所有出口,重点检查通风管道!\"走廊里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是基地护卫队赶来了。
\"林教授!\"小张举着枪从拐角跑过来,\"监控显示有个人影往负三层去了!\"
我猛地刹住脚步。
负三层是存放实验材料的仓库,斯隆留下的菌丝样本就锁在那里——如果尤里的目标不只是武器设计图......
\"赵博士跟小张去避难所。\"我把赵博士推进小张怀里,转身对卢峰说,\"你带两个人守量子存储器,我去负三层。\"
卢峰的眼睛在警报红光里亮得惊人。
他扯下自己的战术腰带塞给我,上面挂着电击棍和信号弹:\"半小时前我改了通风管道的气压,他跑不远。\"
负三层的金属门被暴力撬开了。
我举着战术手电照进去,货架东倒西歪,装着菌丝样本的培养箱倒在地上,淡紫色黏液在地面蜿蜒成诡异的图案。
最里面的冷冻柜前有半枚鞋印,橡胶底,42码——和三天前斯隆手下那批特工的装备一致。
对讲机突然响起杂音。
卢峰的声音带着电流刺啦声:\"量子存储器安全,但......\"他停顿了一下,\"负三层通风口的气压传感器显示,三分钟前有气流倒灌。\"
我蹲下身,手电光扫过地面。
在黏液边缘,有半枚带泥的鞋印——和刚才那枚方向相反。
警报声不知何时停了。
实验室的冷白光从楼梯间漏进来,照在我脚边的黏液上,那些淡紫色液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蒸发,留下细小的晶状颗粒。
\"林教授。\"卢峰的声音突然清晰了,\"所有搜查队都没找到人。
但......\"他的呼吸声变得很轻,\"负三层天花板的监控死角,有块通风板螺丝松了。\"
我抬头看向头顶的通风管道。
金属管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在手电光里闪着冷光,像某种蛰伏的眼睛。
远处传来脚步声,是搜查队上来了。
我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母树觉醒倒计时还剩68小时12分。
通风管道深处,突然传来极轻的,类似于菌丝舒展的沙沙声。
无需修改
通风管道里的沙沙声裹着金属震颤,像有什么东西正逆着气流往上层爬。
我握紧战术手电,光束在管壁上划出晃动的光斑——那声音突然停了,只剩自己剧烈的心跳撞着肋骨。
“林教授!”小张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负三层东侧通风口有动静!”
我转身冲出去时,裤脚蹭到了地上的晶状颗粒,发出细碎的脆响。
拐角处的搜查队已经架起了热成像仪,绿色光斑在通风管道地图上跳动,最终凝固在b区4号管道节点。
卢峰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侧,战术腰带的电击棍硌着我的腰:“气压差锁死了这段管道的出口,他要么投降,要么被憋成筛子。”
管道突然发出闷响,金属壁上裂开蛛网般的细纹。
一个黑影撞破通风板坠下来,带落的铁锈雨里,我看见那支抵在特工脖颈的匕首——是尤里,斯隆手下最阴毒的间谍,左眉骨有道月牙形疤痕,此刻正咧着嘴笑,刀尖在特工颈动脉上压出红痕。
“都退后!”他带着股腐烂松针腥气的俄语说道,“再过来我割断他的喉管!”
我盯着他身后的通风口——直径不过四十公分的管道,他竟能带着人质挤出来,这说明...我的目光扫过他脚边,淡紫色黏液正从他靴底渗出——是菌丝样本的残留。
他窃取的不只是数据,还有活的菌丝。
“尤里先生。”卢峰突然举起平板电脑,屏幕上跳动着实时气压值,“你所在的管道段氧气含量正在下降,现在是17%,三分钟后会降到8%。”他的指尖划过屏幕,“而你手里的特工,戴的是防暴队的新型呼吸面罩,能撑十分钟。”
尤里的瞳孔缩了缩。
他低头看向人质的面罩,喉结滚动两下,匕首微微松了松。
我抓住机会冲过去,战术手电的强光刺向他眼睛,电击棍精准戳中他肘弯。
他闷哼一声,匕首当啷落地,特工趁机滚到安全区。
两个护卫队员扑上来反剪他双臂,金属手铐扣上时,他突然笑了:“你们以为抓住我就能阻止?母树的根须比你们的破武器快多了——”
“带下去。”我打断他的叫嚷,喉间像塞了团烧红的炭。
卢峰递来消毒湿巾,我擦了擦手上的黏液,发现指腹被晶状颗粒划了道血口,细小的紫色粉末正渗进伤口。
审讯室的单向玻璃映出尤里的脸。
他坐在铁椅上,被注射了吐真剂的眼睛像两潭浑水:“我们的雇主...是‘星环会’。他们要阻止你们造出能切断菌丝网络的武器。母树的主根已经穿透奥尔特云,再有七十二小时,就会触及柯伊伯带的冰巨星...”他突然剧烈咳嗽,血沫溅在桌沿,“他们说...就算杀了我,实验场的测试数据也会被...被...”
“被什么?”审讯员拍桌。
尤里的头垂了下去,吐真剂的药效被某种毒药中和了。
监控屏幕上,他后颈的皮肤正泛起淡紫色——是菌丝在皮下增殖。
我猛地推开审讯室的门,法医冲进来时,他已经没了呼吸,皮肤下的紫色脉络像活了一样爬向指尖。
“是共生型毒剂。”法医扯下橡胶手套,“菌丝本身就是载体,一旦脱离控制就会启动自毁。”
我盯着尤里逐渐僵硬的手指,后颈的遥控器突然开始震动——和在洞穴里感受到的频率一模一样。
卢峰的手掌按在我肩上:“母树觉醒倒计时还剩65小时。”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耳膜上,“星环会的目标很明确:拖延我们的武器研发,让母树在完成扎根前不被打断。”
实验室的门被推开,赵博士抱着量子存储器闯进来,白大褂上的熔渣印子更深了:“我把反物质约束公式又优化了一遍,用菌丝纤维做的冷却层能承受2.3亿度高温——”他瞥见我手里的审讯记录,声音顿住,“尤里...死了?”
“他的雇主想阻止我们。”我把记录推给他,“但这也说明我们走对了路。”我转向卢峰,“安保系统升级,所有通风管道加装声波震荡器,数据传输改用量子加密。实验室和仓库的监控死角每小时人工巡查一次。”
“已经在安排了。”卢峰晃了晃手机,“护卫队队长说半小时内完成布防。”
赵博士突然抓起桌上的激光笔,在空气里划出灼热的弧线:“冷却层的问题解决后,武器原型机可以提前到48小时内组装完成。但测试场那边...”
“测试场按原计划准备。”我打断他的犹豫,“母树不会等我们,敌人也不会。”
凌晨两点,我在指挥室核对安保部署表时,手机在静音模式下震得发麻。
屏幕亮起,是一串未接来电,号码归属地显示“漠河实验场”。
最后一条通话记录停在23:57,备注是测试场负责人老周——他向来早睡,这个时间打电话...
我回拨过去,听筒里只有刺啦的电流声。
正准备让卢峰调测试场监控,指挥室的警报突然响起,红色光斑在电子地图上疯狂闪烁——漠河实验场的通讯基站信号消失了。
“林教授!”小张冲进指挥室,额角挂着汗,“测试场的卫星图像...显示有不明热源聚集,数量...大概三十个。”
我盯着屏幕上的红点,它们正以扇形向实验场核心区移动。
后颈的遥控器震动得更剧烈了,像在回应某种来自深空的呼唤。
“联系最近的驻军。”我抓起战术背心,“通知赵博士暂停原型机组装,所有数据备份到移动量子存储器。”
卢峰已经调出实验场的三维模型:“实验场地下有防核掩体,老周应该带着团队撤进去了。但...”他的手指停在模型的动力舱位置,“如果敌人目标是破坏聚变反应堆...”
警报声撕裂了深夜的寂静。
我摸了摸背心内层的遥控器,它的震动频率和母树觉醒倒计时的数字重叠在一起——62小时整。
窗外,北京的夜空泛着不真实的紫,像被某种巨物的影子笼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