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皇帝的眉头皱了起来,道:“你的剑在哪里?”
李晨风站起身来,走到床榻旁边。
一柄锈迹斑斑的铁剑出现在他的掌心。
这柄剑在寒冷的冬季显得有些冰冷,像一块石头一样,毫无生机,甚至给人一种腐朽的气息。
南朝皇帝的目光落在这柄铁剑上,他看了许久,道:“你的剑叫做什么名字。”
李晨风认真的说道:“它的名字叫做幽冥。”
南朝皇帝皱起眉头。
他似乎有些疑惑,为何一柄剑的名字会取得如此奇特。
他沉默了片刻,道:“你想跟随那名岷山剑宗的弟子?”
李晨风认真的点了点头,“我相信岷山剑宗会教导我,我也相信岷山剑宗会教会我一切。”
南朝皇帝深吸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那你准备去岷州吧,不管你是否学会岷山剑宗的剑法,朕都会给你足够多的权利。”
李晨风再次点头,道:“谢陛下!”
离开皇城,李晨风便已经不再掩饰自己的伤势,他直接去了皇宫的药庐,他需要一副最好的药材治疗自己的伤势,然后他会立即动身前往岷州。
他的脚步依旧很轻盈。
他的双腿依旧很笔直,每一步迈出都仿佛踏在虚空里,没有丝毫的异常。
他的神色始终淡漠而平静。
他就像是一尊雕塑。
只是他的衣袖却是在微微拂动。
从他进入皇城到走出皇城,整座皇城的守卫根本连半点动静都没有察觉到。
他没有御剑飞行,但却用了一种极快的度。
他的速度甚至超过了他刚才走过的路程,只是几个呼吸之间,他就已经远离了这座皇城。
他沿着岷江而下,一直到了江边。
他停留在河畔,眺望着江水,思索了许久。
他抬起头,看向了天幕。
天穹依旧黑暗,唯有月亮在黑云里闪烁。
他伸手,抓住一缕月华。
这缕月光很黯淡,就像是残破的铜钱。
他感应到了其中蕴含的浩瀚力量。
他的眼眸骤然一亮,手指弹动.....
这缕月光顿时消散,化为了无穷星光洒落在他的全身。
他的肌肤泛出淡金的光泽,他浑身的毛孔都在张开,贪婪的吞噬着天地元气。
在他的周边,渐渐形成了一股庞大的气浪,席卷四野。
他的身体里响起了海潮般的声音。
在那条岷江的上游,一艘船正在逆流而上。
这艘船很寻常。
它并非战舰,只是普通的商贾货船。
这样的货船,在这条江的两侧,有许多。
货船上有许多的货物,这些货物都被装在箱子里,箱子里有许多木盒,这些木盒上都贴满了黄纸符文。
这些黄纸符文的颜色鲜红而诡异,看上去像是血液浸泡过的朱砂,透着一股浓烈的腥味。
这些黄纸符文是密封的,但是箱子上的木盒却并没有封严实,这些木盒打开着,每一个木盒里,都躺着一具干尸。
这些干尸的皮肤呈现灰白色,表情狰狞而扭曲,嘴唇干瘪,牙齿也早已脱落,但是这些干尸的眼睛都睁得很大。
这些干尸的腹部都被剖开,肠子和胃袋都被掏空,肚子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一堆枯骨。
这些木盒上都写着密密麻麻的符号,这些符号都是一些很古怪的字符,但是这些字符的排序顺序和组成,就像是某种阵法。
这些箱子里装着的都是尸体,而且都是婴儿的尸体。
这些婴儿都是被人挖去了脑颅,然后将头颅放入棺椁之中,在棺椁里安葬。
所以这些婴儿都是活的。
他们都是死去的婴儿的魂魄,所以他们死后才会变成僵尸,他们的肉身还保持着生前的模样。
这艘货船的船夫,是一名看上去很憨厚的农夫。
在今日清晨的时候,这名农夫从村里赶集回来,便见到了一具又一具的干尸从这些箱子里爬了出来,然后这些干尸便跟着他,他怎么甩都甩不掉。
当时他吓傻了。
他根本不敢跑,因为一旦跑,这些干尸便会扑杀上来。
幸好这些干尸只是跟着他,却没有攻击他,而且他在船舱外的甲板上吃饭,这些干尸也没有理睬他。
等他吃饱喝足,这些干尸还继续跟着。
这名农夫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所以在他准备返回村庄的时候,他忍不住回过头看了一眼。
结果他便看到了这些干尸。
当他转过头来的刹那,他听到了一声凄惨的尖叫。
这艘货船的船尾处挂着的一盏灯笼熄灭了。
船上的人都睡了,所以灯笼也熄灭了。
那名憨厚的农夫看到这些干尸的时候,他已经彻底吓呆了。
这艘货船原本只有三个人。
一名船工,一名船夫,以及一名老妇人。
但是在先前那一声惨叫传来时,那名憨厚的船夫突然不见了踪影。
他的身体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拉扯着,拖拽着,就像是在狂奔。
他拼命挣扎,但是根本逃不出那些干尸的追捕。
他的身体被拉的很细长。
那些干尸的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
这些干尸的脸颊上浮现出了无数的皱纹,他们的头发瞬间变得花白,他们的眼珠子变得浑浊,变得浑圆。
这种变化是肉身衰竭带来的。
他的皮肤变得松弛,他的骨骼变得佝偻,他的五脏六腑变得干燥,他的血脉变得稀薄。
他的血液流淌的速度加快。
他的血液变得黏稠。
他的身体变得沉重。
最终他的身体停止了流动。
他的意识完全消失。
他倒在了货船上。
他的身体已经变成了干尸,他已经没有任何可以被分解的东西,只有一层干瘪的皮包裹着他的身体。
干尸的眼眶里,燃烧着两团猩红的火焰。
他的身体里充斥着难言的怨毒和愤怒的气息。
这名船工死去,船舱里的船夫也醒来。
船夫的反应很快。
在船工死去的同时,他便拔出了腰间的佩刀。
他的这柄刀是一件真正的宝贝。
这柄刀是他自己铸造的。
他是南朝境内有数的锻器高手,在南朝军方也算得上有头有脸,所以他能够拥有一柄真正的宝刀。
当他拔出佩刀时,这艘货船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手中的刀刃上。
刀刃锋利,寒光凛冽,一抹冷森森的幽蓝色在刀身上缭绕不散,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这是什么鬼东西!”
这名船夫看着这些干尸,他心悸的问道:“你们是谁?”
这些干尸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
“你们想干什么!”
这名船夫握紧了刀柄,咬牙切齿的厉声道:“你们再靠近一步,我就砍了你们的脑袋!”
干尸依旧没有说话。
就在此时,这名船夫的耳朵里响起了一声轻柔的声音,这声音是女人的声音,但这个声音却仿佛是从他的灵魂深处响起。
“这些婴儿是你做的吧?”
徐脂虎在一片漆黑的山林里疾驰。
她的脚踩在树梢上,树叶簌簌作响。
在她的身后不远处,就是她的马车。
马车的帘子掀开了一角。
马车里坐着两个少年,其中一个少年是她的儿子徐渭,另外一个少年则是李晨风,他的名字叫做李洵。
这辆马车已经离开了长陵,驶向南朝。
他们此时所在的地方,就是南朝西域的边陲城池。
南朝和北魏的交界处,距离燕京有几百里路,按照正常计划,即便用最快的速度,也需要半月左右的时间才能抵达。
李晨风看着窗外的景致,眼神显得格外复杂。
他和他的父亲相比,虽然性格更像女子,但他的修行天赋却极为强大,他的修行资质甚至超过了他的父亲,他现在已经是真元境的宗师,只差一步便能破境进入第七境。
对于修行者而言,破境是必须渡劫的阶段。
只是这种破境,往往需要漫长的时间积蓄力量。
李晨风的寿元本就不多,他在破境之前,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供他挥霍,所以他并不担忧。
然而在此次返乡途中,他遇到了一场惊险的刺杀。
这场刺杀来的毫无征兆。
一支箭矢射在了他的马背上,随后又射在了他乘坐的这辆马车的马屁股上。
马车顿时疯狂的颠簸起来。
这支箭矢是铁胎弓射出来的。
铁胎弓的威力虽然比寻常的箭矢更强,但是对付普通的马匹,这支箭矢的杀伤力已经足够。
若非李晨风的反应够快,若非他的修为够高,那这支箭早就将他射杀。
但是他受了不轻的伤势,他的口鼻鲜血不断的涌出,他身下的马匹也已经受创,它不断嘶鸣,四蹄不断乱蹬,似乎想要摆脱这支箭的纠缠,但是这支箭矢始终粘着它,不断的刺激它,不断的令它发狂。
李晨风知道这是一场精密策划的刺杀。
他知道这场刺杀是冲着他而来,但他不知道这场刺杀的背后,还有一场阴谋。
在这个世间,除了那些顶级的大人物之外,没有人可以调动这么多的修行者。
而且在这些修行者中,有许多都是当年北魏和南朝争霸时期的遗留仓。
他们的身份很特殊。
他们是那个时代真正意义上的战士,或许在他们的眼中,自己也是敌国的战士。
所以他们在看到自己的时候,便产生了巨大的仇恨和杀意。
“你们到底是谁?”
这名船工握着刀,颤抖着声音问道。
他此时已经彻底明白,今日的行程,原本是一个针对太平盛世皇帝陛下的陷阱。
然而这些诡异干尸的出现,彻底改变了他所谓的陷阱。
因为这些干尸的存在,他们根本不需要去刺杀皇帝,只需要把他杀死就好。
这些干尸没有理会这名船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