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府
张雪容脚步匆匆,一直走到春满堂西边的亭子处,她才慢慢停下脚步,觉得胸口有些疼。
她一想起,是谁造成了今天这个局面,她就恨的牙痒痒。
黎书。
张雪容的眼睛里划过一丝寒冰般的冷意,要不是上次因为黎书,她怎么会被黎成朗掌掴,而且还当着这么多的人。
简直是奇耻大辱。
到了春满堂,郑嬷嬷看见她过来,虽心里诧异正在禁足的夫人怎么出来了,但面上依旧不显,道:“夫人,老夫人身体不适,已经躺下了。”
张雪容眉头一皱,“可请了大夫?”
嬷嬷道:“老夫人说,看来看去都一样,索性不请了。”
“也没用药?”
嬷嬷低着头回答:“用了,还是之前的药。”
张雪容站了一会儿,看着门帘,里面很安静,便道:“嗯,那就好,好好服侍,我改日再来。”
刚出了春满堂,黎画便问:“母亲是要跟祖母商量父亲去常州一事吗?”
“嗯,不过你父亲决心已定,恐怕没人能说服他改变主意。”张雪容一脸愁绪。
“父亲还从来没出过远门,他怎么想着要去常州了?”黎画不明白。
孟氏从前面走了过来,看见张雪容两人,道:
“我就说,大哥舍不得罚大嫂,看看大嫂这就出来了。”
张雪容呼吸一滞,硬是摆出一副宰相肚里能撑船的宽大胸怀,道:
“我是黎府的主母,谁敢罚我?”
孟氏一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大哥发这么大的脾气,当时我还以为他要打的是书小姐,没想到”
后面的话没说完,但这一句已足以让张雪容面色一变。
被人提起当日被掌掴一事,她能不生气吗?
孟氏看到俏生生的黎画,道:“画小姐也出来了,瞧这身绸缎,穿的可真漂亮。”
黎画虽然被禁足,但跟张雪容不一样,新月阁是有嬷嬷守着的,不过虽然有黎成朗的命令在,但这些年,张雪容的威风俨然已经盖过了黎成朗,所以大家对这种惩罚也是睁一眼闭一眼,草草了事。
黎画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容,道:“父亲是被贱人迷惑了神思,二婶难道没看出来吗?”
至于这贱人是谁,在场所有人都心里明白。
孟氏但笑不语。
不过,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脸上换了一副笑容,道:
“大嫂怎么愁眉不展?难道是遇上了什么难事?”
张雪容看她假惺惺的样子,哼了一声,转移了话题,道:“弟妹这是要去哪?”
孟氏颔首道:“正要去见大嫂,听说大哥领了差事,弟妹特意去道声恭喜,不知道大哥是要去哪里任职?”
张雪容看着她笑容满面,胸口一滞,这孟氏存心是来看她笑话的。
倘若黎成朗出了意外,她们就有机会从大房的手里分些财产过去。
他们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张雪容一看便知。
“弟妹不知道?”
孟氏一笑,也不装了,道:“听说这差事,别人都避之不及,没想到最后竟然落在了大哥的头上。”
“皇上的旨意,谁敢抗旨?”
孟氏一笑,“不过我听说,是大哥主动请缨,领了这门差事。”
张雪容一顿,“你这话什么意思?”
孟氏将黎成康所言一一讲给张雪容,这事虽然不是黎成康亲眼所见,但外面已经传开,所有人都知道,常州瘟疫,皇上竟然派了一个五品员外郎前去巡视灾情,虽然最后,户部侍郎房石林房大人也被派去一同前往,但最开始确实是黎成朗主动请的旨。
张雪容自然不知道背后还有这一出,她只以为是皇上指定黎成朗前去灾区,却没想到是黎成朗自己主动要求去的。
孟氏道:“翰林学士林大人以林公子入狱受惊为由推了这事,其他官员也都不敢领受这等任务,只有大哥主动站了出来,外面都传黎府黎大人勇气有加,弟妹羡慕大嫂嫁了个好夫君,咱们黎府以后必定会在皇上面前更有脸面。”
若是做的好,这脸面自然是好的,若是出了事,就是打脸也来不及了。
更或者黎成朗感染了瘟疫,一命呜呼,大房没了男人,黎府自然要重新分家的,二房和三房都有自己的想法,谁不想分到蒋氏的财产,哪怕分的一个铺子也是好的,总好过在人家手里讨生活还要看人家脸色的好。
再说,黎乐快要及笄,很快就要说亲事了,可黎成康一无官职,而无钱财,谁会看上她?她最近为这事愁的夜不能寐,跟黎成康也吵过几次架了,每次都不欢而散。
张雪容却是冷哼一声,“弟妹有这功夫打别的主意,还不如督促自己的夫君上进一些,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光想着惦记别的女人的财产算什么本事?”
孟氏脸色一僵。
张雪容又道:“二弟上次惹的忠阳侯不快,想必最近也没人愿意跟他走近,这官职以后还有没有,难说呢。”
黎画眸子轻轻闪了闪,笑道:“母亲,想必二叔已经有了决定,不需要我们大房操心才是。”
被张雪容轻斥也就算了,就连她的女儿也骑到她头上来,孟氏强行压住心底的怒气道:
“常州水灾瘟疫并行,死伤无数,也许大哥真的能力挽狂澜,解皇上之忧,再升官职,我在这先祝大嫂得偿所愿。”
张雪容道:“多谢弟妹为我大房操心。”
孟氏说完,眼神一转,道:
“大嫂这几日被禁足府中,想必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晏府出了事,翠丝染坊出了命案,晏夫人最近恐怕没时间操心晏公子的婚事了。”
黎画一愣,看向张雪容。
张雪容心里也是一惊,不过几日没出门而已,外面竟然出了这么多事。
孟氏眼看掰回一局,有些得意道:“听说染坊的掌柜已经下了牢狱,定于秋后处斩,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张雪容脸色一变,五指紧紧攥住,竟然这么快就下了牢狱?她语气有些僵硬:
“弟妹这消息可当真?”
孟氏道:“大嫂不妨出去打听一下就知道我是不是在胡编乱造。”
黎画看母亲脸色有异,“母亲?”
张雪容用力压下心里的惊慌,对孟氏道:“不过一个铺子而已,于晏府而言不过九牛一毛,晏夫人岂会在意?再说,那掌柜是不是真的犯了命案也未可知,说不定是被衙门逼供承认的。”
孟氏没注意她后面说的一句,只道:“当年蒋氏送给晏府的嫁妆,大都是首饰黄金之类的,只是都被晏夫人用来买了铺子,这翠丝染坊跟着三里库可没少赚银子,它顶起了晏府的半边天,大嫂怎么能说,是九牛一毛呢?”
张雪容只知道当初蒋氏确实是送了不少钱财过去,只是没想到,这晏夫人竟然全部拿来去买了铺子。
“晏府还有一处酒楼呢?兴安酒楼虽然比不上悦香楼,但也是个大酒楼,就是没了翠丝染坊,单靠酒楼也够一家子吃喝了。”张雪容不以为意。
孟氏道:“夫人想的真明白,看来画小姐要是嫁过去的话,也不必担心吃喝问题了,只一个酒楼便知足了。”
话里的讥诮之意,张雪容不是没听出来。
“这个无需弟妹操心,我和夫君自然会为画儿安排好一切,等她成婚时,让她成为大虞最风光的女子。”
黎画也道:“二婶还是多操心一下乐妹妹的及笄礼比较好,听说她现在连个像样的头面都没有,要不然我让嬷嬷从我的箱子里找出一件给妹妹穿,如何?”
这下孟氏说不出话了。
因为黎乐的及笄礼,她跟黎成康多次商量,说让大房送一件昂贵的头面过来,可黎成康就是不愿意跟黎成朗开口,而她也去找过老夫人几次,可老夫人顾左右而言他,根本不说正事。
她气的几夜都没睡好觉,心里将大房骂了个遍。
凭什么他们占了蒋氏这么多财产,却一点儿都不给他们分,不是一家人吗?
张雪容看她表情,也知道说中了她的心事,哼了一声,带着黎画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