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帅的意思是……不战?”陈二牛性子急,忍不住问道,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高仁厚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解释道:“并非不战,而是不急于一战。”
接着,高仁厚详细地分析道:“时间,站在我们这边!我军背靠荣、陵二地,补给线畅通无阻,可源源不断地获得各种物资和兵员的补充。”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而敌军则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他们只能坐吃山空,粮草供应日益紧张。
只要我们稳扎稳打,步步为营,逐步清理戎州北部的南诏据点,压缩他们的活动空间,同时派遣小股部队不断骚扰他们的粮道。
这样一来,敌军的粮草会越来越匮乏,军心也会随之涣散。
到那时,他们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被迫出城与我们进行野战,但由于长期的饥饿和疲惫,他们的战斗力已经大打折扣;要么就是城中发生内乱,不战自溃!”
李倚补充道:“仁厚所言极是。此外,还可布下疑兵。可多派小股部队,广布旗帜,佯动于僰道四周,做出围城强攻的姿态,实则主力休整,养精蓄锐。让南诏军猜不透我军虚实,不敢轻易出击,进一步加剧其焦虑和消耗。”
杨崇本沉吟道:“高帅和大王此策甚妙,以静制动,扬长避短。只是……若南诏狗急跳墙,不顾一切倾巢来攻,又当如何?”
高仁厚自信一笑:“我军据城寨而守,以逸待劳,岂会怕他倾巢来攻?况且,他若敢全军离开僰道坚城,其侧后更易被我军袭扰,风险更大。以南诏统帅之谨慎,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行此险招。”
李倚听完,心中已有决断。高仁厚的策略,深合兵法,充分利用了己方优势和对敌方弱点的精准把握。
他看向高仁厚的目光充满了赞赏:“仁厚老成谋国,此‘疲敌、困敌’之策,正可扬长避短!就依此计行事!”
他随即下达一连串命令:
“崇本,你率本部兵马,并抽调部分陵荣兵,负责清扫戎州北部残余南诏据点,收复失地,安抚百姓,务必保证我军侧后安全!”
“二牛,你率领三千精骑,负责游弋于僰道外围,多设疑兵,骚扰敌军,截杀其探马与小股运粮队,但避免与其主力接战!”
“仁厚,总领各军协调及营寨防御,步步为营,向前推进,压迫南诏军空间!”
“李使君,负责与后方联络,确保粮草军械供应无虞!”
“末将(臣)遵命!”众将齐声领命,士气高昂。
李倚又看向信使孙锐:“孙队正,你辛苦一趟,即刻返回,找到山、杨二位将军,传本王军令:命他们不必急于与主力汇合,即刻率部转移至泸州羁縻州——思峨州境内潜伏。
其任务,是严密监视南诏国内可能向戎州运送补给的路线,并伺机切断之!若南诏补给队至,可相机歼灭或袭扰,绝不能让一粒粮食安稳送到南诏军中!”
“末将明白!”孙锐凛然应命,他知道这道命令意味着那支奇兵将承担起更关键、也更危险的断粮重任。
随着一道道命令下达,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开始按照新的战略高效运转起来。
唐军主力在义宾一线稳如泰山,如同张开了口袋,静待猎物疲惫;而无数支小股部队则如同灵活的触手,不断延伸出去,骚扰、试探,让南诏军不得安宁。
与此同时,僰道城内的南诏军大营里,一片愁云惨雾,与唐军的从容不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王毗双的脸色阴沉得像锅底一样,他的眉头紧紧地皱着。
李倚大军入驻义宾这个消息已经在他的意料之中,不过真正让他感到焦虑不安的,却是日益严峻的补给问题。
“都督,军中存粮,最多只够维持二十日了。”巨托(军需官)战战兢兢地汇报,“前些时日被唐军骑兵焚毁的物资太多,如今在戎州境内……几乎抢不到什么了。”
王毗双烦躁地挥挥手。他何尝不知?为了解决粮荒,他已经派出了多支小分队,冒险渡过汶江,前往另一边的泸州境内劫掠。
然而,结果令人沮丧。要么是撞上当地凶悍的土着寨子,被打得头破血流;要么就是运气不好,碰上了那支神出鬼没的唐军骑兵,被砍杀殆尽。几次下来,非但没抢到多少粮食,反而折损了不少人手。
他现在已经后悔自己当时的谨慎了,应该在攻破归顺县后就趁胜直接进攻山杨的骑兵部队,就算吃不掉他们,也能把他们赶出戎州,只要他们退出戎州,整个戎州归于己方,自己不管是北上戎州还是东进泸州都是游刃有余。何至于弄得现在这么被动?
但现在已经没有后悔药可吃了,当务之急还是解决眼下的难题。
“国内回复了吗?粮草何时能到?”他沉声问道,这是他最后的希望。
“回都督,已经派出三批信使回国催粮,但……但路途遥远,且山路难行,恐怕……至少还需一月方能抵达第一批。”巨托低声回答,不敢看他的眼睛。
“一月?!”王毗双几乎要咆哮出来,但他强行忍住了。他知道,部下们都在看着他。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传令下去,全军进入战时状态,做好与李倚决战的准备!”他必须速战速决,不能再拖下去了!李倚大军初至,立足未稳,或许是他最后的机会。“多派探马,严密监视唐军动向!一有异动,立刻来报!”
他期望李倚会急于求成,主动来攻。只要唐军主力离开营垒,在野战中,他自信凭借兵力优势和南诏勇士的悍勇,仍有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