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敬亭脸色更加阴沉。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别装了。”
楚晋收起笑容,眼神冷厉。
“韩宁差点死了,这事儿你难道不知道?”
徐敬亭深吸一口气:
“所以我赶回来了。”
郑仪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
“可惜晚了点。”
徐敬亭目光猛地转向他:
“韩宁是我的人,轮不到你们指手画脚。”
楚晋冷哼一声:
“是吗?那韩宁名下的宁致艺术基金呢?也是你的人?”
他直接砸出一沓文件。
“过去一年里,这个基金向离岸账户转移了1.2亿资金,全都流向瑞士一个私人账户,而那个账户的开户人,恰好是东海集团旗下一家bVI公司的法务代表。”
徐敬亭面色不改:
“商业合作而已。”
“合作?”
楚晋讥讽地笑了笑。
“徐总真是把韩小姐物尽其用啊,不仅让她当亡妻的替身,还让她当你们的洗钱傀儡。”
“砰!”
徐敬亭突然暴起,一把抓住楚晋的衣领,拳头高高举起。
“嘴巴放干净点!”
郑仪眼疾手快,一把扣住徐敬亭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徐敬亭瞬间变了脸色。
“徐总,动手可不是明智之举。”
郑仪的声音依旧平静,但眼神锐利无比。
“我们今天是来请你去‘喝茶’的。”
他示意了一下不远处停着的公务车。
“中央巡视组办公室已经备好了茶水,不知道徐总有没有兴趣?”
徐敬亭的拳头缓缓松开,松开了楚晋的衣领。
他后退一步,整理袖口,动作慢条斯理,但郑仪能看清他指尖的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近乎偏执的不甘心。
“……好,很好。”
徐敬亭忽然笑了。
“既然中央巡视组有兴趣请我喝茶,我自然不会推辞。”
楚晋讥讽地扯了扯嘴角,正准备带路,徐敬亭却突然开口:
“但在此之前,让我见韩宁一面。”
徐敬亭的声音低沉而克制。
楚晋冷笑一声:
“徐总,现在才想着见她,是不是晚了?”
徐敬亭没有理会他,只是看向郑仪,嗓音沙哑:
“她是我带出来的姑娘,脸毁了,人会疯的……让我见她。”
郑仪沉默片刻,终于开口:
“徐总,现在韩宁是重要证人,你们见面不合规矩。”
“规矩?”
徐敬亭忽然笑了,笑意森冷。
“郑处长,你知道为什么你车祸后能活下来吗?”
楚晋眼神一厉,几乎瞬间拔枪抵住徐敬亭的后腰:
“你他妈在威胁谁?”
徐敬亭纹丝不动,只是盯着郑仪:
“所谓的规矩,从来不是法律,不是程序,甚至不是谁对谁错……”
徐敬亭缓缓上前一步,几乎与郑仪脸对着脸,声音压得极低:
“规矩,不过是上面的人想让你死,你才能死。”
“你以为华微电子是你想查不该查的?你以为军工问题是你触了不该动的线?”
“不,郑仪,有人想你死,所以车撞了你;有人想留你,所以你还站着。
徐敬亭忽然低笑出声,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嘲讽:
“郑处长,你真以为你昏迷那一个月,是医术高明?是因为有人需要你活着,你醒来,王振国才能借题发挥,把巡视组这张牌打出来。”
楚晋一把拽开徐敬亭:
“你他妈少在这混淆视听!”
徐敬亭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那股锋芒毕露的杀伐气忽然敛尽,连挺直的脊背似乎都微微弯了些。
他看向郑仪,眼神里竟露出一丝疲惫的恳求:
“郑处长,让我见她。”
“她怕疼。”
“她怕吃药,怕打针,怕黑……现在那张脸毁了,她会疯的。”
他的语气甚至称得上柔软,仿佛刚才那个冰冷剖析棋局的枭雄只是错觉。
楚晋没说话,只冷笑。
郑仪却看着他。
这个在金融峰会上谈笑风生的资本巨鳄,这个在瑞士私人银行里悄无声息操控百亿资金的男人,此刻站在机场跑道上,像一只老去的野兽,眼睛里终于只剩下一点点近乎荒唐的执念。
他明知道韩宁是诱饵。
明知道见了韩宁,自己就算再谨慎也会露破绽。
明知道这是郑仪和中央巡视组的局。
但他还是回来了。
因为他要见她。
人到了最后,总是败给自己最软弱的那部分。
郑仪没说话。
远处,警笛声越来越近,巡视组专用的黑色公务车已经驶进停机坪,几名制服笔挺的人员正快步走来。
“郑仪,”
他忽然开口,第一次直呼其名。
“你觉得,你真的能掀翻棋盘吗?”
“棋盘?”
“江东这盘棋,不是一两颗棋子能左右的。”
徐敬亭看向远处闪烁的警灯,像是嘲讽,又像是自嘲。
“你以为你是掀翻棋局的人?可你也不过是别人手里的一枚子。”
“区别只在于,别人手里的棋子,有的死了,有的活着。而活着的,终究还是会用完。”
“韩宁是,我是……你也是。”
郑仪看着他,神色不动。
“徐总,你的时间不多了。”
“让我见她。”
最终,他们还是默许了这次会面。
韩宁没想到徐敬亭会冒这么大风险亲自来看自己。
她侧躺在病床上,全身缠满绷带,眼睛干涩地盯着病房里冰冷的白墙。
门被轻轻推开。
她听到脚步声,缓慢、沉重,像是一个踌躇的人终于下定决心走进来。
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除了徐敬亭,没人会用这样复杂的步伐走近她。
“宁宁。”
他的声音低沉,依旧带着那股不容忤逆的威严,却又比以往多了一丝微妙的柔软。
“别叫我宁宁。”
她哑着嗓子,每一个字都是从灼伤的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徐敬亭站在床尾,目光落在她被纱布包裹的脸上,眼神晦暗不明。
他缓缓走近,伸手想触碰她的肩膀,却在半途停下,最终只是轻轻搭在病床扶手上。
“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
他说。
“你知道的,从一开始你引诱我,要把我装扮成一位死人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
韩宁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