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尖锐的叫声一听就是李春红。
陆母坐在炕头,无奈地放下手里针线活,“这二房就没有一天是消停的。”
陆国强闷着脸坐在边上,手里烟锅袋子冒起白烟,“老二也是,咋就不管管他媳妇。”
“成天到晚的来咱家闹,这叫啥事?”
陆母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打我嫁进你们老陆家,婆母刻薄泼辣,妯娌掐尖占便宜,没一天是好日子!”
屋里一时静下来。
陆国强双手揣在袖口里,粗黑眉头拧着,“你这婆娘……”
到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陆向荣看着爹娘,耸肩道:“爹就是孝顺,但也不能盲目听奶奶的。”
“咱家的日子,还是得关起门来自己过。”
说完,抄起墙角的烧火棍就去开门。
李春红在门前不停地叫骂,“大家伙都来看看,凭啥老太太让我们二房独自养着,老大不出钱也不出力?”
“今天要么给粮食和肉,要么出钱,否则我就把老太太给你们家送回来!”
“现在谁不是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多这一张嘴……”
砰!
木门径直被人从里面打开。
陆向荣浑身煞气,阴郁地盯过来,“二婶还没老就痴呆了?我上次说的,你全当耳旁风了是吧。”
李春红一看他这模样就打心眼里发怵,说话支支吾吾,“我、我哪句话说错了,你家凭啥放着老太太不管?”
“亏得当年老爷子把这几间好房留给你爹了,对得起公公在天之灵吗!”
她越说越理直气壮,横飞的唾沫星子几乎快要喷到陆向荣脸上,
他面色冷厉,当即一棍子抡上门板。
砰!
木屑飞溅,尖锐如刀地在李春红脸上割出道道血痕。
“啊啊啊!”
“你个小贱种,敢跟老娘动手,我跟你拼了!”
李春红向来不是个好相与的,泼辣出名。
说完,张牙舞爪地就朝他抓来。
陆向荣冷笑一声,“你敢动我,我立马就把陆伟成的腿打断,让他后半辈子都当瘸腿!”
轰!
这话更犹如平地惊雷,震得李春红回不过神。
她瞪着三角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这小杂种居然如此心狠手辣!
“他可是你亲弟弟!”
李春红嗓子都喊破了音,头发丝凌乱地垂下,活脱脱的市井泼妇。
陆向荣黑眸凛冽,“我可没他这废物当弟弟。”
“同样是堂兄弟,陆伟成就能吃肉喝麦乳精,我们兄弟三个嚼野菜根!”
“奶奶这心思,还真是偏得很啊!”
他说话半点没留情,直接揭穿了遮羞布。
气的李春红后槽牙都快咬碎。
她伸手颤颤巍巍地指着陆向荣鼻尖,“你个吃里扒外的,当年为了追冯家闺女,还不是花你爹娘的血汗钱!”
“伟成年纪小,你们当哥哥的都得让着他,有点好吃的给他咋了!”
“小肚鸡肠,难怪说不上媳妇!”
……
李春红在前头一顿输出。
比起骂街,陆向荣还真不是对手。
一双黑到极致的瞳仁愈发冷冽,拳头逐渐攥紧。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用泔水给李春红涮涮嘴时,身后突然窜出一道人影。
“老东西,我让你骂!”
哗啦!
瓢泼而下的馊臭泔水,直接给李春红来了个大浇头。
陆向荣一愣,“二哥?”
陆向安拎着铁桶,冷硬粗狂的脸上满是暴躁,“你个窝囊的,人家都骑到你脖颈上拉屎了,还客气什么!”
听他这么说,陆向荣不由得心中一暖。
他二哥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
嘴比谁都硬,可也是家里最护短的,向来帮亲不帮理。
“啊啊啊!”
“你们这一家子恶鬼,老娘上辈子欠你们的哩!”
李春红疯狂地跳脚大叫,眼里爬满了红血丝,狰狞得离谱。
臭气熏天的泔水混着烂菜叶,顺着她裤腿滴答到黄土路,竟在脚边周围汇聚成一片馊水滩。
陆向荣抬手搭上自家二哥的肩膀,讥讽道:“二婶,你这是何必。”
“我家兄弟三个可不是戳着吃干饭的,以后谁要是想再趴在我爹娘身上喝血,得先问问我们兄弟的拳头!”
李春红蓬头垢面,凹陷下去的眼窝愈发可怖,“好,好得很!”
肉和钱没要到,反倒还搭进去一身衣裳!
泔水把衣料都腌入味儿了,洗都洗不透。
她牙齿磨得咯吱响,整张蜡黄的脸都淬了毒般狰狞,“我就睁眼瞧着,看你家日子能好过几天!”
话语里满是愤恨,说完甩袖就走。
陆向荣耸了耸肩膀,“耳根子总算清净了,不过我看二房不会那么容易死心。”
陆向安阴沉着脸,“管他的,来一次我就泼一次!”
兄弟俩对视一眼,好似上次打架的不是他俩一般。
两人并肩进屋时,陆国强眼中划过一丝欣慰。
靠在屋头柱子上的陆向平,拍了拍老二肩头,“想明白了?”
陆向安紧抿着嘴角,嗯了声,“冯家安不了啥好心,我还不如脚踏实地地在田里挣工分。”
他有的是力气,一天下来少说能挣个满工分。
再加上山头打猎,还愁养不起老婆孩子?
陆向荣悠哉地靠在炕边,“二哥,你不适合在田埂卖力气。”
陆向安诧异地看来,“这话咋说?”
“我找人在城里给你找了个运输队的活计,还不知道能不能成,等我这两天进城打听打听。”
陆向荣趿拉上草鞋,拍去裤腿上的泥点。
兄弟三人一合计,干!
只要运输队的差事能下来,陆向安肯定卯足劲地干。
虎子在炕头爬来爬去,其他几个年纪大些的侄子侄女在学写字。
陆向荣眼底划过一道亮光。
尤为他这侄女陆清,最是聪颖。
然后就是弟弟陆志,人如其名,从小就有志向。
割猪草的功夫,还能跟村里大孩子问几个不认识的字。
他摩挲着裤缝,那里揣着他的钱,“爹,我寻思着咱把房盖了吧。”
“正好南边地皮也给登记了,咱直接起两间。”
陆国强吸了一口旱烟,笑骂道:“你这娃,狗肚子里存不住二两香油,刚有点票子就想着盖房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