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说“我们”，而是说的“你”。
可赵小丽却分明从他的话里，听出了“我们”的意思。
山顶的风，吹得更大了。
她感觉自己的脸颊，又开始发烫。
她不敢再看他，只能重新将目光投向山下那片璀璨的灯海，用以掩饰自己此刻的心慌意乱。
“天……天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吧？”她小声地，几乎是自言自语般地说道，“我妈还在酒店等我。”
她搬出了自己的母亲，作为唯一的挡箭牌。
“嗯。”梁文浩应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率先转过身，朝着来时的路走去。
赵小丽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
回去的路，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气氛比来的时候，更加沉默也更加微妙。
缆车下山的时候，车厢里的人少了很多。
他们找到了靠窗的两个位置，并排坐下。
缆车缓缓向下，城市在他们的视野里，一点点放大。
赵小丽靠着窗，看着外面流光溢彩的夜景，心思却完全不在风景上。
她的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从早上他替她穿上高跟鞋开始，到茶室里他不动声色的维护，再到山顶上他那句意有所指的话。
每一个画面，都无比清晰；每一个细节，都被她反复咀嚼。
他的手，扶在她腰上的触感；他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的温度；他手掌，覆盖在她手背上的力量。
还有他身上，那股让她心安又心慌的，混杂着烟草和皂角的味道。
自己好像……陷进去了，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一阵恐慌。
她和梁文浩，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见多识广，手眼通天。
而她呢？
她没有母亲赵淑芬，没有梁文浩，什么都不是。
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大到就像这山顶和山脚的距离。
他说的“演得不错”，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今天所做的一切，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赵小丽的心里，乱糟糟的。
出租车在文华酒店门口停下，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富丽堂皇的大堂，水晶吊灯的光芒，照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梁文浩一直将她送到房间门口。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
赵小丽也停了下来，低着头，不敢看他。
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就落在自己的头顶。
“早点休息。”
他的声音，依旧是那副调子，听不出高低起伏。
“嗯。”赵小丽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单音节。
然后，就是沉默，漫长得，让人窒息的沉默。
赵小丽紧张地，用脚尖一下一下地，磨蹭着地毯。
她希望他快点走，又希望他能再说点什么。
就在她快要憋不住的时候，她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她猛地抬起头。
只见梁文浩正看着她，嘴角的那抹弧度，比在山顶时，要明显得多。
“明天，想去哪里？”
赵小丽愣住了。
“明天……不是还要谈合作的事情吗？”
“事情谈完了。”梁文浩说，“黄志强来之前，我们有几天空闲时间。”
“所以，”他微微向前倾身，两个人的距离，瞬间拉近，“想去哪里玩？我陪你。”
他的声音刻意压低了，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磁性。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深邃的轮廓，大脑一片空白。
“我……我不知道……”
“那就回去好好想想。”
梁文浩直起身子，替她按下了旁边房间的门铃。
“晚安。”
说完，他便转身，走向自己斜对面的房间，刷卡，开门，关门。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只留下赵小丽一个人，傻傻地站在原地。
直到房门从里面打开，母亲赵淑芬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小丽？怎么不进来？在门口发什么呆？”
赵淑芬的声音，将赵小丽的魂，给拉了回来。
“妈……”
她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带着些许飘忽不定。
她跟着母亲走进房间，反手关上了门。
赵淑芬已经换上了睡衣，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份报纸在看。
看到女儿失魂落魄的样子，她放下了报纸。
“怎么了这是？事情谈得不顺利？”
“不，很顺利。”赵小丽摇了摇头，走到沙发边坐下，“黄永福说，下个礼拜会让他儿子亲自来红星市考察，如果没问题，就可以谈下一步的合作了。”
“这是好事啊！”赵淑芬脸上露出笑容，“那怎么看你这副样子？跟丢了魂一样。”
赵小丽没有说话，她只是低着头，双手绞在一起。
房间里很安静，只剩下空调运作的细微声响。
赵淑芬看着女儿的样子，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她这个女儿，从小到大，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
能让她露出这副既纠结，又慌乱，还带着一丝甜蜜的表情的，除了感情上的事，还能有什么？
而能让她产生这种感情的，除了那个梁文浩，还能有谁？
赵淑芬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等着。
她了解自己的女儿，感情的事，她憋不了多久。前世如此，这一世，想来也是如此吧。
果然，过了许久，赵小丽终于抬起了头。她的眼睛里，充满了迷茫和无助。
“妈……”
“嗯，妈在呢。”
“我……我好像……有点不对劲。”赵小丽的声音，细若蚊蝇。
“怎么不对劲了？”赵淑芬的语气很平静。
“我……我控制不住自己。”赵小丽的脸，又红了，“今天……他给我夹菜，我心跳得好快。他在缆车上抱着我，我……我脑子都是空的。他跟我说话，我就紧张。他一走，我又……我又有点失落。”
她语无伦次地，将自己今天的感受，一股脑地，全都说了出来。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哭腔。
“妈，我是不是病了？”
赵淑芬看着女儿这副样子，心里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傻丫头，这哪里是病了，这是动心了。
她伸出手，握住了女儿冰凉的手。
“小丽，你看着我。”
赵小丽抬起头，眼眶红红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你不是病了，你只是喜欢上梁文浩，那个臭小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