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时,首先感受到的是温暖。
篝火噼啪作响,橘红色的火光映照在四周漆黑的林木间。
我发现自己竟躺在江轻尘怀里,他的手臂稳稳地托着我的肩膀,另一只手则随意搭在屈起的膝盖上。
那张神只面具在火光映照下泛着金属光泽,却掩不住他线条分明的下颌。
“醒了?”他低头看我,声音比平时柔和几分。
我微微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坐起身,江轻尘没有挽留,只是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臂,指尖不经意擦过我的衣袖,带起一阵微妙的触电感。
不远处,楼妄背靠岩石而坐,阴宁枕在他腿上睡得正熟。
楼妄冲我眨了眨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睡了多久?”我压低声音问江轻尘,同时往篝火旁挪了挪,与他保持一个不太远的距离。
“没有多久。”江轻尘往火堆里添了根柴,“阴宁给你换了药,伤口应该不疼了。”
我这才注意到手臂和腿上的淤青都被仔细包扎过。
夜风袭来,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这里安静得可怕,连虫鸣都没有,只有刺骨的寒意不断侵袭。
“我还是有些不明白。”我犹豫着开口,望着跳动的火焰:“那些村民……他们真的早就死了吗?”
江轻尘的声音冷了几分,“他们不过是圣地那些人的裔民,被驯化成药田,定期收割。”
“药田?”我心头一颤。
“就像农夫种庄稼一样。”江轻尘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圈,“圣地的那些人让他们世代生活在特定地点,通过供奉桃仙,培育出所谓的桃女,然后成为圣地收割的'药材'。”
树枝在圈内划出几道痕迹:“而那些被选中的桃女,命格都极为特殊,是上好的容器。”
“容器?装什么的容器?”我追问。
江轻尘停下动作,树枝点在圆心:“这就要去圣地找答案了。”
我们最初的目的,是为了拿到还阳符和往生铃。
进入阴宁之地是想找到阴宁的父亲。
但是来到这里后,好像一切的目的就变了。
“不管怎么样,我们先找到阴宁的父亲,拿到往生铃后,在做其他打算。”
楼妄的命魂还落在那个黑衣女人手里,而且只有半个月的时间。
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星期了。
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江轻尘想了想后,然后对我点了点头。
“我爹爹可能就在圣地!”阴宁不知何时醒了,坐起身急切地说。
“放心吧,会找到的。”楼妄轻声安慰说。
我们心里都很清楚。
圣地,恐怕比桃仙庙更加凶险。
“休息够了就出发吧。”江轻尘站起身,黑袍在火光中划出一道弧线。
这个地方大的超乎想象。
我感觉可能比江氏遗址还要大很多,当初进入江氏遗址,走到白山都花了两天时间。
而这个曾经的圣域,能把好几个村庄当成药田,世代让他们供奉桃仙。
可以想象,这个村民口里的圣地仙族,曾经应该也是极为昌盛。
我们收拾行装,借着微光进发。
因为不熟悉这里的环境,只能胡乱的往深处走。
可越往里走,空气越发沉闷,仿佛有双无形的手扼住咽喉。
穿过一条狭窄的山谷后,眼前的景象让我们同时停住脚步。
一片焦黑的枯林延伸向远方。
每棵树都像被大火焚烧过,枝干扭曲成狰狞的形状,却在顶端结着拇指大小的花蕾,呈现出诡异的粉红色。
“又……是桃树?”阴宁声音发颤。
江轻尘蹲下身,捡起一块焦土搓了搓:“不是火焚烧的痕迹,更像是被抽干了生机。”
“这地方……不对劲。”楼妄低声说着,手指已经按在了腰间的赶尸铃上。
这几个焦黑的山头全都是干枯的桃树,想要绕开根本不现实。
唯一的办法就是直接穿过去。
秦无琰倒是说的不错。
这漫山遍野的桃林,曾经桃花遍野盛开的场景,应该的确很美。
“跟紧我。”江轻尘皱起眉头,语气严肃地说:“不要乱碰这些东西。”
楼妄已经将阴宁护住,而我一只手抓着江轻尘衣袖。
然后小心翼翼跟在江轻尘身后。
我们只是往前走,没有去碰触这些干枯焦黑的桃树。
一路上虽然气氛有些凝重,但却相安无事。
不过大概走了十几分钟的时间,江轻尘却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我小心的问。
江轻尘盯着前面,冷静地说,“有人。”
我心里一跳。
抬起头顺着江轻尘的目光看去,发现前面的桃林里,的确有人。
不过都是死人,而且都是干尸模样。
身体已经被桃枝贯穿,挂在了树上,成了干尸,只剩下一张皱巴巴的皮贴在骨骼,呈现出青黑色。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们腰间都挂着铃铛,而且铃铛上刻着熟悉的符文。
“是我们家族的人!”阴宁扑过去检查那些干尸,手指颤抖着拂过铃铛上的族徽,“这是我爹带进来的族人……”
眼前的桃林里,挂了差不多十来个人。
阴宁浑身发抖的去查看,不过走了一圈后,她摇头说,“爹爹不在这里。”
楼妄走过去把手放在她肩膀上,阴宁却扑在他怀里。
“爹爹真的来过这里!”阴宁的指甲深深掐进我的手臂,“他还活着……对不对?”
楼妄按住她的肩膀:“冷静点,至少说明我们找对方向了。”
我走近一棵桃树,发现树干上刻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迹:“花开人亡,速离此地。”
字迹下方画着一个倒三角符号,边缘沾着早已干涸的血迹。
我扭头看向旁边的江轻尘,疑惑的问,“这是什么意思?”
“是赶尸族的警告标记。”楼妄走过来看到那个符号,脸色煞白,“他们死前留下了这个……”
江轻尘突然抬手示意我们安静。
一阵微风拂过,桃林间响起细微的\"沙沙\"声,那些紧闭的花蕾似乎轻轻颤动了一下。
离我最近的那棵焦黑桃树上,三朵花蕾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
外层焦壳剥落,露出里面鲜红如血的花瓣。
花心处,隐约可见针尖大小的黑点,像极了人眼的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