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祚躲懒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康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这样,胤祚三天两头的请假,变着法儿的躲清闲。
就在这个时候,胤禔和胤礽的“斗争”,闹得翻天地覆。
先是小规模的互相捅刀,今天我说你太子的人渎职,明天他说你直亲王的人违制。
互不相让,有来有往。
慢慢的就发展为高层官员之间的争斗,你贪污,你欺君,你德不配位!
一通混战,纷纷下场。
太子党是卯足了劲儿的想一把将直亲王的羽翼都给剪了,还想飞?直接一枪崩了差不多。
军功压储君,行事越发暴戾,越来越无法无天,不说康熙心里怎么想,就说那实打实的——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直亲王和太子二分朝堂。
一声大千岁,让人心惊胆战。
追随太子的人没有能睡个好觉的。
怕不是真的要换太子!
大阿哥党,对太子造成太大威胁了!
在这朝堂上,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瞅准机会,索额图率先发难。
先前都是小打小闹,他直指源头。
罗列直亲王数十条罪状。
包括但不限于——
目无法纪,不敬太子。
为兄不仁,残害兄弟。
贪污受贿,大肆敛财。
心怀不轨,妄图谋逆。
……
几条真几条假?管他呢。
就是一桶桶脏水往胤禔头上倒。
贪污受贿,结党营私,在朝廷上和太子作对。
对此,胤禔心里只是不屑,他根本不屑于什么贪污受贿,这不是你们太子爷的意思吗?
既然如此,不捞白不捞,省的就他背黑锅,别的兄弟洋洋得意。
到时候他倒了,汗阿玛高兴了,太子放心了,父子俩心心相印,感天动地。
结党?你们太子没有吗?
也好意思拿出来说,这不是……呵,这不是高高在上的万岁爷的推波助澜,默许就差明示了。
至于其他的罪名,挑不出别的,就摁着他说对太子有意行不轨之事。
就抓着这一点大做文章。
没错,就是看太子不爽!
爷,就是看不惯太子!
胤禔态度仍然桀骜,“证据何在,空口白牙,好赖话都让你一人说去了!”
说罢,竟是嚣张的在朝堂一把拽住索额图的辫子,沙包大的拳头挥了过去,公然殴打重臣。
康熙都惊呆了,火气也蹭的冒上来。
这是对他明晃晃的挑衅。
胤禔还嫌力度不够,嫌弃的甩甩手,打掉一颗牙,才一颗……不得劲。
这种走狗,就应该痛打。
他做的那些事,谁没有碰?
真的假的,好的坏的。
还不够汗阿玛处置呢,这不是,他顺势而为,给万岁爷个台阶下,自己递上罪名去。
贴心吧,他真是个孝顺的好儿子。
想万岁爷之所想,忧万岁爷之所忧。
千古大忠臣!
胤禔一拳捣飞了索额图,混着血水,索额图趴在地上吐出一颗牙。
看着这一幕。
朝堂上呜呜嚷嚷,众臣都瞪大了眼睛愣在原地。
索相,这两年是威望不如前,可根基还是在的。
直亲王就敢如此行事?
怎么也是太子的母族赫舍里氏一族响当当的人物。
这关乎太子的颜面啊!
这打的不是索额图,打的是太子的脸。
康熙也忌惮的瞧着魁梧高大的长子,可复杂中却又莫名多了几分安心。
胤禔就是这样,冲动,鲁莽,沉不住气。
有脾气当场就发出来,反而比那些心思多的,谋定而后动的要好的多。
现在,康熙看向胤礽,想瞧瞧太子的反应。
他寄予厚望的儿子,康熙希望胤礽能亲手将这块磨刀石给垫在脚下,亮出自己的锋芒!
胤礽本人也不负众望,面色冷肃,去扶起索额图,与胤禔对峙,掷地有声。
“直亲王莫非是忘了此地是什么地方?万岁爷面前,还敢如此放肆,朝廷命官,你都敢不放在眼里,在此之外,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
胤礽字字珠玑,胤禔冷着脸,都不正眼瞧他。
“不劳太子爷费心,太子爷还是先管好自己手底下的人。”
胤礽反唇相讥,“大哥此言,竟是将言官当儿戏,将汗阿玛的臣子当你随手可……”
不等胤礽说完,胤禔就昂着头,将鄙夷二字刻在了脸上,竟是跪地直接向康熙道:
“污蔑之言,还请汗阿玛明察,太子串通索额图,意欲污蔑儿子,此德不配位之人……”
胤禔演的上头,康熙听着他这语气,却要气疯了。
太子德不配位?
难道要换你来当!
“慎言!”
孽子孽子,前世的冤孽!
康熙不想听胤禔再说,胤禔却不管不顾,仍然道:
“汗阿玛执迷不悟,是被奸人所蒙蔽!”
胤禔倒是不说太子德不配位要怎么样了,直接骂上康熙了。
康熙气的头脑发昏,随手摸了个东西就朝胤禔砸了过去。
索额图,何等老谋深算的人物。
要是揣摩不清帝王意思,他会行动吗?
断不会在这直亲王如日中天的时候硬碰硬,徐徐图之,才是他的风格。
索额图被抬走救治,康熙本还没多大感触,只是觉得胤禔肆意妄为惯了。
可现在,康熙怒火中烧,这厮目无尊长,眼中还能放下谁?
“胤禔,你可知罪!”
胤禔偏头躲开,他又不傻,干嘛直挺挺的跪在那儿等人砸?
知罪?何罪之有!
胤禔跪在那不吭声,就是个硬骨头,让康熙磕了一下。
结党是真,敛财是真,对太子造成威胁最是真!
他手里有太多兵权了,让康熙无法酣睡。
此日所作所为,更是令人发指!
康熙手都在抖,他想的果然没错。
一个靠军功立身的皇子,不仅威胁太子,甚至以后也会威胁他。
胤禔身经百战,战功赫赫,这无可置疑。
但因为这些,他亲信遍布朝野,渗透军队,甚至汉军那边,都有不少人对他信服。
这样下去,太子的满汉共主,怕不是要异位。
甚至是,此狼子野心之徒,若是链子拴不住他,真行谋逆之事,学那逼宫之人……
不能任由他发展下去了。
康熙看过去,胤禔眼里满是不服气,像是头野心勃勃的虎,杀气腾腾。
康熙越看越心惊。
……
康熙悍然起身,迈着大步向前,一巴掌扇在了胤禔的脸上。
“公然僭越,你眼中可还有君臣纲常!”
“不顾孝悌,目无兄弟,狂妄无礼,揽功自大。”
康熙这一巴掌将胤禔扇的偏过头去,耳朵都渗了血,胤禔脸一下子冷了下来,眼中寒意乍现,差点忍不住心中愤恨。
但胤禔还知道正是关键时刻,强行忍下心中怒意。
他直挺挺跪在那,不曾弯下半分脊梁。
康熙看他这不知悔改的样子,怒声道:
“直亲王胤禔,废去王爵,于府中思过,等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的过错,什么时候朕再放你出来!”
此言一出,众臣跪地不敢言。
众阿哥更是神色各异,除胤禩外无一人求情,只是跪在那深深垂着脑袋,眼观鼻鼻观心的明哲保身。
平日里胤禔太过嚣张,兄弟们里和他交好的寥寥无几。
胤禩挺身而出,几步爬上前,可不等他说话,康熙就冷声道:
“若有求情者,一并削去爵位,同罪论处!”
胤禩被那眼神慑在当地,只是望着胤禔的背影,慢慢垂下头,也不说话了。
胤祚呢?他还不知道这变故,在王府酣睡。
萨林月份渐大,康熙怕她出什么事让好好的孩子没了,就让胤祚也多在府中相陪,毕竟这是儿子第一个孩子,康熙心中期盼,放假都放了要半个月了。
胤祚隐隐知道风声,差不多该是这段时日大哥那边来个收尾了,可胤禔和胤礽一致要求他最好不在现场。
不想让胤祚当场被牵扯进去。
事后和现场是完全不一样的。
帝王的怒火,强烈的记忆,现场是首当其冲。
胤禔不愿弟弟被牵连。
事后去求情,还能说是情深义重,讲义气重情义。
胤祚拗不过俩人,也知道康熙性子,当场他一劝,说不定戏就演不成了。
毕竟,大哥那狂劲一起来,他给摁下去了,那不就没了后头的事儿?
达不成那效果。
或者他去拦着汗阿玛,胤祚一想,当场就是得让汗阿玛气的脑袋都糊涂了。
可不能让他冷静呀。
这样,胤祚就在家中等着,等啊等啊等,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天,早朝那么早,他还睡得熟呢。
荣亲王府上岁月静好,隔壁直亲王府却炸翻了天。
伊尔根觉罗氏哭哭啼啼,趁着没封府从正门进了荣亲王府,神态动作,都暴露在有心人眼里。
伊尔根觉罗氏一路哭,一路用袖子遮着脸。
胤祚刚起来有点懵,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嫂嫂……这是有意为了,不走便捷的侧门,反而从正门进府。
这是告诉康熙,两方没有牵扯,胤祚毫不知情,是伊尔根觉罗氏来求的,正儿八经的来求。
伊尔根觉罗氏做足了姿态,苦情的悲歌,唱了一曲又一曲。
王府的下人都看得清楚。
等胤祚迎伊尔根觉罗氏进了屋里,屋外还时不时能听到恳求的声音还有胤祚的安抚声。
没多时,胤祚从书房翻出个匣子拿着就夺门而出。
甚至没洗脸,没梳头,只穿着家常衣裳就往宫里去。
胤祚急得纵马横行,难得一路疾行过闹市,众人避让。
胤祚打马过街,进了宫门也未减速,直到他骑到乾清宫门前。
康熙在乾清宫中,谁人也不见。
胤祚心急如焚,翻身下马,快步进宫。
梁九功听了动静,早在殿门前站着等,胤祚进宫来,路上多么着急,他都听了一耳朵。
正是因此,梁九功才想着赶快提醒胤祚一句,保自己啊,别糊涂,什么哥哥的,别让旁人牵连了。
可对上胤祚那双眼睛,梁九功还未开口就知道——他劝不动的。
六阿哥的眼里,心意已决。
梁九功只能换了个说法,“六阿哥,万岁爷今儿……您稍晚些再来吧。”
胤祚不为所动,只是坚定道:“我来的已经够晚了,还请公公替我通传。”
梁九功心下为难,出于私心,他是不想六阿哥去的。
可胤祚站在那,任他说什么也不走,梁九功进退两难,只能使了个眼色。
胤祚为了不露出破绽,并未应答。
这么僵持了好一会儿,殿内传来动静,有小太监出来附耳低语,梁九功轻叹口气,让开身子。
“六阿哥,万岁爷让您进去。”
胤祚毫不迟疑。
殿内,康熙面色黑沉,胤祚一进来,连仅剩的两个伺候的都退下了。
胤祚三步并作两步,猛地上前,跪在地上。
“汗阿玛,大哥虽有错,但……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求您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胤祚跪在康熙腿边,康熙看着胤祚,怒意稍退。
他还有些惊讶,胤祚给他大哥求情,没说什么请汗阿玛三思,也没给他大哥开脱。
没听着心爱的儿子质疑自己决定有错,康熙才没觉得更生气。
胤祚摸康熙的性子一摸一个准,自然不可能往他雷点上踩。
要顺毛,属毛驴的。
胤祚涕泗横流,跪在那抱着康熙的大腿。
“汗阿玛,大哥……大哥是什么样的性子您也知道,他就是说话不过脑子,脾气太直,容易被人从旁撺掇,容易被鼓动,可对汗阿玛的恭敬,他绝对不少于旁人。”
儿子脾气急,您这当爹的不也常说。当爹的和儿子计较什么?就稍微宽容一点吧。
胤祚还有意无意提醒,一定是有人拱火,让康熙的阴谋论分散开。
大哥就是那个被人撺掇着上的,另外想惹事的有旁人啊!
康熙拧眉不语,胤祚继续求情,声声哽咽。
“儿幼时,大哥就亲自教导,以身作则,教我友爱兄弟孝亲敬长,大哥劳苦功高,也一直想着为汗阿玛开疆扩土,抵御强敌,为将为帅,都是大哥的心愿,今日他一念行差踏错,罪不可改……
可儿子这个当弟弟的,为人弟,不可不言,昔日兄长对我的疼爱断不敢忘。”
胤祚声声泣血,“汗阿玛疼爱儿子,为大哥神伤,父子情难两断。”
康熙也面露不忍,扶起胤祚,“好孩子,你的心是好的,只是你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