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槿刚睁开眼,便是在一辆老旧的大巴上。
车窗大敞着,却灌不进一丝凉风,只有热浪裹挟着尘土扑进来,黏在皮肤上,火辣辣的。
车厢里挤满了人,汗酸味、劣质烟草味和汽油味混在一起,熏得人头晕。
座椅上的绿漆早已斑驳,露出锈黄的铁皮,随着车子颠簸吱呀作响。
车窗外,白花花的日头烤着柏油路,远处的稻田泛着刺眼的光,几个戴草帽的农民弓着腰,影子短得几乎看不见。
蝉鸣声从路边的杨树上传来,一阵高过一阵,像是和发动机的轰鸣较着劲。
售票员靠在门边,蓝布工装后背湿透了一大片,手里攥着一沓皱巴巴的车票,有气无力地喊着站名。
苏槿抹了把额头的汗,手心湿漉漉的。
她眯起眼,阳光从车窗斜射进来,晃得人眼前发晕。这夏天,热得像是要把人蒸透了。
苏槿厌烦极了这样的天气。
汗水顺着她的后背滑下,黏腻得让人心烦。
她微微蹙眉,正想抬手擦一擦额角的汗珠,忽然,一阵凉意从脊背蔓延开来,像是有一层无形的屏障隔开了燥热的空气,整个人瞬间清爽起来。
神识空间里,太初道得意洋洋地晃了晃手里的东西:\"我给主人用了商城卖的空调贴,只要贴上,表面看不出什么,可自己却像是在空调房里一样,怎么样主人,我厉害吧?\"
它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一副求夸赞的模样。
苏槿唇角微勾,指尖轻轻摩挲了下手腕上那枚若隐若现的符纹,淡淡道:\"表现不错。\"
太初一听,尾巴都要翘上天了,立刻凑近几分:\"主人要不要再多来几个?主神商城的积分多得用不完,这种小玩意儿随便买!\"
苏槿懒懒地\"嗯\"了一声:\"多备几个。\"
\"好嘞!\"太初欢快地应下,转身就去翻商城界面,活像个殷勤的小狗腿。
虽然他们向来不屑依赖主神空间的东西,但偶尔用些无伤大雅的小物件,倒也无妨。
这时,太初也将这个世界的记忆传输给了苏槿。
这是七十年代的农村,原主出生在b市周边的苏家屯,是家里的第四个女儿。
苏父苏母一心想要个儿子,可这一胎又是个丫头,自然对她不上心。
原主小时候发高烧,偏巧那时苏母又怀上了,村里赤脚大夫说这一胎准是个男娃,夫妻俩只顾着高兴,硬是拖着没给原主治病,结果烧坏了脑子。
好在原主生得极好,皮肤白净,眉眼如画,哪怕痴痴傻傻的,也掩不住那股子灵秀劲儿。
苏家怕她被村里人惦记,干脆常年将她锁在屋里,只等将来卖个好价钱,换来的彩礼好给宝贝儿子铺路。
原主的三个姐姐从小被爹娘洗脑,认定弟弟才是她们将来的依靠,所以家里但凡有点好的,全都紧着弟弟。
大姐为了给弟弟攒彩礼,嫁给了隔壁村一个年近四十的老光棍,婚后还三天两头往娘家扒拉东西,婆家为此没少闹腾。
村里不少人都知道苏家四丫头长得水灵,几个游手好闲的混混便动了歪心思
——反正是个傻子,欺负了也没人给她做主。
那天,他们连哄带骗将原主引到山上的破庙里,正要下手时,却被住在山上的王老头撞见了。
王老头是外乡人,早年是个猎户,后来在苏家屯落了脚。
他性子孤僻,一辈子没娶妻生子,独自住在山腰的旧屋里,平日里很少和村里人来往。
那天他正好扛着猎枪经过,见几个混混围着个姑娘不干好事,当即喝止了他们。
混混们见王老头手里有枪,不敢硬来,只得悻悻离开。王老头见原主神志不清,怕她出事,便一路将她送回了苏家。
谁曾想,那几个混混怀恨在心,转头就在村里散播谣言,说是王老头把苏家傻丫头骗到破庙里欲行不轨,被他们撞见后制止了。
谣言一出,原本相中原主样貌、愿意出一百块彩礼的邻村人家立刻反悔了。
苏父苏母气得跳脚,带着一帮族人找上王老头讨说法。
王老头据实相告,可整个苏家屯几乎都是同宗同姓,就连村长都和那几个混混沾亲带故。
他们心知肚明谁在说谎,可比起一个外来的孤老头子,当然更愿意包庇本家的后生
——毕竟流氓罪可不是闹着玩的,真要追究起来,那几个混混少不得要吃枪子儿。
苏父苏母见讨不到公道,索性改口要王老头赔钱。
争执间,几个混混趁机对王老头拳打脚踢,本只是想教训他一顿,不料下手太重,竟活活将人打死了。
村里人将王老头的死悄悄压了下来,对外只说是老头失足摔下了山崖。反正一个无亲无故的外乡人,死了也没人在意。
没过多久,原主在城里的大姑突然找上门来。
她带来了一桩\"好买卖\"——城里有一户人家,夫妻俩结婚多年一直生不出孩子,便想找个好生养的女子\"借腹生子\"。
大姑眼珠子一转,立刻想到了自家这个痴傻的侄女——年纪小、模样好,又是个傻子,事后随便找个鳏夫嫁了,还能再赚一笔彩礼钱。
那户人家给了整整一百块钱,大姑抽走一半,将剩下的五十块拍在了苏父苏母面前。
苏母摸着钞票眉开眼笑:\"这买卖划算!反正这丫头在家也是白吃饭。\"
苏父蹲在门槛上抽着旱烟,半晌吐出一句:\"让她收拾收拾,明儿就跟她大姑走。\"
第二天一早,原主就被推上了开往b市的班车。
她痴痴地望着车窗外,全然不知自己即将面对怎样的命运。
这是她第一次离开苏家屯,第一次坐汽车,也是第一次——被人当作货物般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