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富贵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女人，甚至连她细微的呼吸频率和眨眼的瞬间都尽收眼底。
他注意到，在叙述那段恐怖经历时，她的肢体语言从最初的防御性紧绷，到回忆时的颤抖，再到叙述结束后的微微放松——这是一种非常自然的、符合创伤记忆被重新触及时的反应。
他适时地开口，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性好奇，又混合着一点让人安心的平和：
“然后...你是因为太渴了，或者太饿了，所以喝了那里的水？”
这个问题似乎问到了关键点上。
女人像是被说中了心事，用力点了点头，肩膀也松弛下来一些，甚至开始不自觉地用手势来辅助表达当时的绝望：
“对...当时太饿了，又不敢出去找吃的...渴得喉咙冒烟...”
她做了一个仰头喝水的动作，
“就只能不停地喝水...喝了个水饱...后来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是太饿太累还是怎么了，就睡着了...”
她的眼神再次变得有些空洞，
“再醒来...就是你们...绑着我的时候了...”
叙述到这里，她似乎才猛地从回忆中彻底抽离，意识到眼前还坐着两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
刚刚放松下来的身体再次下意识地绷紧，双手又一次抱紧了肩膀，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后怕，声音也带上了迟疑和不安：
“你们...你们到底是谁？怎么会来这里？”
王富贵打了个哈哈，摆出一副轻松随意的样子，仿佛只是随口闲聊：
“我们啊？就是凑巧溜达到这里的。说起来也挺奇怪，这商场别的地方丧尸多得要命，就你这干净得不像话，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
他一边说，一边貌似不经意地补充道：
“哦对了，我们在楼下还发现了一具遗体，从他证件上看，好像是什么...蔷薇什么会的？名字挺拗口的，听着就不像正经组织。你在这儿工作，听说过吗？”
他说这话时，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眼睛甚至因为笑容而微微眯起，仿佛只是随口分享一个无关紧要的发现。
然而，就在他吐出“蔷薇”这两个字的瞬间！
他敏锐地捕捉到——
女人抱着肩膀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指节微微发白。
她的瞳孔在那一刹那有极其短暂的放大，虽然她很快控制住，但那一闪而逝的震惊和...恐惧？并没有逃过王富贵的眼睛。
甚至连她的呼吸都出现了半秒的凝滞。
女人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迷茫，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
“蔷薇...会？没听说过。听着像是什么卖保健品的传销组织，或者那种骗老人钱的虚假投资机构...”
王富贵立刻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爽朗，仿佛听到了什么特别有趣的事情：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这名字取得太中二了，一听就像是三流小说里活不过三章的扑街幕后黑手！正经人谁取这种名字啊，要我说，还不如叫天地会来得实在呢，起码听着霸气！”
女人跟着干笑了两声，眼神却微微飘向别处，没有再接这个话题。
她下意识地抬手，将一缕并不存在的碎发别到耳后，这是一个典型无意识的缓解紧张和自我安抚的动作。
整个过程中，她的脚尖始终微微朝向出口的方向，虽然幅度很小，但却暴露了她潜意识里想要逃离这个话题的倾向。
王富贵脸上笑容不变，心里却冷笑一声。
这女人，果然有问题。
她和那个所谓的蔷薇光隐会，绝对有关系！
而且，她似乎很害怕暴露这种关系。
女人似乎急于摆脱刚才关于蔷薇的紧张氛围，主动岔开了话题，声音也努力显得轻松自然些：
“对了，光顾着说我了。我叫孙嘉怡，你们呢？怎么称呼？”
一直在旁边无聊打量精油瓶子的爱丽丝，听到终于有自己能插上话的问题了，立刻像课堂上抢答的小学生一样高高举起手，嗷嗷地抢先说道：
“我叫爱丽丝！叫姐就行！这货叫王富贵，你可以叫他秃瓢！虽然他现在长草了！”
王富贵闻言，无语地瞥了爱丽丝一眼。
“咋滴！你瞅啥？！”
爱丽丝立刻瞪了回去，一副“你不服气？”的表情。
王富贵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刚刚长出头发茬的地方，敷衍道：
“没事没事...就是觉得...你今天还挺漂亮的...”
他在内心默默说出了后半段：“尤其是闭嘴的时候。”
生怕爱丽丝再语出惊人，王富贵赶紧将话题拉回正轨，接着问道：
“孙小姐，你对这商场应该很熟吧？这栋楼哪些楼层是商业区，哪些是办公区或者货物堆放区？我们想找找看还有没有其他幸存者，或者有用的物资。”
孙嘉怡似乎松了口气，认真想了想，回答道：
“别看这地段这么好，其实真正的商业区只到六楼。再往上就是办公区了。当时爆发的时候是周末，办公区几乎没人，应该相对安全...”
她正顺着王富贵的问题介绍着楼层分布，试图展现自己的合作态度。
王富贵却突然毫无征兆地打断了她，语气依旧平淡，问题却尖锐得像一把突然出鞘的刀：
“对了，孙经理，你到底是谁啊？”
“从刚才到现在，你好像一点也不关心我们是不是官方派来救援的，也不问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而且...我上来的时候特意看过楼梯口的指示牌，这栋楼的商业区，明明只到五楼。”
“你说的六楼商业区...在哪？”
空气瞬间凝固！
孙嘉怡脸上的表情猛地僵住，瞳孔骤然收缩，刚刚稍微放松的身体再次绷紧，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攥成了拳。
她完全没料到，这个男人会在她看似流畅地回答问题时，突然抛出如此尖锐且基于细节观察的质疑！
一旁的爱丽丝虽然脑子没完全跟上节奏，但敏锐地感觉到了气氛的骤变和孙嘉怡的异常。
她立刻兴奋起来，小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身体微微前倾，跃跃欲试，猩红的眸子锁定孙嘉怡。
仿佛只要王富贵摔杯为号一声令下，她就能立刻扑上去把对方锤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