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又澜的手指漫不经心地缠绕着晏明月的发丝:“相思尽用在她身上,未免太便宜她了。”
他捏起晏明月的下巴,端详着她这张被蛊虫重塑的脸,嘴角勾起了一抹令人胆寒的笑意。
“若能将大虞的镇北大将军炼成蛊人,岂不比让她变成一具尸体有趣得多?”
晏明月已经跟在他身边半年有余。
她的寿命最多也就只能再撑半年了。
她若死了,他还需要一个新的蛊鼎。
棠云婋的出现简直是天赐良机。
上好的筋骨,坚强的意志力,若是炼成蛊人,定能承受住他全部的毒。
她一定比晏明月这副身子更耐用。
晏明月听到他这番话,浑身上下的血都凉了。
她明白了玄又澜的言外之意,他想让棠云婋来当新的炼蛊的容器。
棠云婋那个女人命硬得像石头,万一真让她熬过来了呢?
到时候,玄又澜还会多看她这个旧容器一眼吗?
她强压下翻涌的恐慌,柔顺地伏在玄又澜膝头,声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殿下,棠云婋性子刚烈如铁,宁折不弯,只怕宁愿自毁也不会甘为蛊鼎。若强行炼蛊,恐怕会适得其反。”
她必须阻止这个可能。
哪怕同归于尽,也绝不能让棠云婋取代她的位置。
玄又澜低笑出声,指尖顺着晏明月的脊背缓缓下滑,激起她一阵战栗。
“孤就爱驯服烈马。”
他声音里带着残忍的兴奋。
“越是宁折不弯的骨头,敲碎时的声音才越动听。她若真敢自尽……”
他猛地掐住晏明月后颈,逼她抬头。
“孤有的是法子让她求死不能。别忘了,巫颜子最擅长的就是把活人做成听话的傀儡。”
晏明月浑身冰凉,知道再说下去只会引火烧身。
她垂下眼睫,将所有不甘咽回肚里,再抬眼时已换上温顺神色:“殿下深谋远虑,是月儿狭隘了。”
既然拦不住,那她就等着看棠云婋以身饲蛊之后的下场,她一定会比她惨一千倍,一万倍。
玄又澜满意地抚弄她的发顶:“这才乖。去准备吧,大婚之日,孤要给永安王和永安王妃送一份厚礼。”
*
摘星山庄里。
棠云婋听完了照夜的话,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她和王爷的大婚,怎么那么多人搞事情?
就不能让他们安安稳稳的成个婚么?
还是说她也被定远侯那个倒霉的传染了霉运,大婚当天保不准一样会出现好几拨人刺杀?
棠云婋当即拍板决定这些时日多加强人手。
摘星山庄这几日不出不进,决不许可疑的人靠近。
周边几个国家里,她对南穹知之甚少。
还是先防着吧,之后再做打算。
若他们真的不怀好意,那便将使臣先扣下查个清楚。
“摘星山庄这边人手恐怕不足,能否请王爷再派一队人马过来?”棠云婋看向了照夜。
“自然是没问题的。”照夜当即答应了下来。
“保护您和您家里人的安危,是咱们该做的。”
摘星山庄骤然多了二百个护卫,方青鸾自然也察觉到了这非同寻常的气息。
“可是出什么事了?”她神色凝重地找到了女儿。
棠云婋没有瞒着她。
毕竟都是一家人,如果瞒着藏着,自以为是不想让他们担心,万一反倒让他们遭了算计可如何是好。
她便将有人诬陷她的事情说了,还有李柔徽的那些下作手段也都说了出来。
方青鸾脸色瞬间就变了。
她一掌拍到了桌上,怒吼道:“这些个吃饱了撑的玩意儿!一天天正事儿不干,净琢磨这些阴沟里的手段,真是可恶得很。”
棠云婋生怕她给气坏了,赶忙安慰道:“阿娘您先别气,那李柔徽已经被李家送去家庙了。”
“家庙?”方青鸾怔了怔,火气稍缓,“算他们还要点脸面。把她送庙里吃几天斋饭、念念佛,清清她那副歹毒心肠也好。”
棠云婋摇了摇头:“娘,您想错了。京中高门的家庙,不是寻常吃斋念佛的寺庙。”
“那是什么?”方青鸾有些不明白。
棠云婋解释道:“所谓的家庙多在荒僻深山,破败阴冷。进去了,这一辈子就算到头了。”
“终身不得踏出庙门半步,每日只有粗茶淡饭,青灯古佛。没有绫罗绸缎,没有仆役伺候。名义上是修行,实则和流放没什么区别。”
方青鸾听得倒吸一口冷气。忍不住接话:“那岂不是比蹲大牢更绝望?蹲大牢或许还有刑满释放的一天,进了家庙,就只能烂在那里,直到死了?”
棠云婋点了点头。
想到一个花一样年纪的小姑娘要被囚禁至死,方青鸾不免有些唏嘘,但一想到李柔徽想要谋害她的女儿,她顿时又觉得解气了不少。
“是她活该!她若不想害人,又怎会落得这个下场?”
随后她又想起关键,急忙追问:“那那个陆玥君呢?她能跟李柔徽合谋害你,保不齐也会害你未来的大嫂。毕竟她们可是同住在一个屋檐底下呢。”
想到未来的大儿媳妇,方青鸾忧心忡忡。
“娘,您放心。”棠云婋嘴角微扬,带着成竹在胸的从容。
“前几日我让九栀去永安王府传话时,就让她顺道去了太傅府,把陆玥君做的那些事都告诉未来的大嫂了。大嫂是个明白人,她知道该怎么防着。”
方青鸾愣愣地看着女儿,看着她沉稳的神色,听着她口中周全的安排,心头那股火气渐渐被一股暖流取代。
她伸手,有些粗糙的手掌轻轻抚过棠云婋的鬓发,眼圈微微发红:“我们婋婋真是长大了,比阿娘强。什么事都能想得周全,安排得妥当。”
她声音有些哽咽,带着骄傲。
“娘这辈子最得意的,就是养了你这么个有本事又聪明的闺女!”
棠云婋莞尔一笑:“这话让大哥和二哥听见了,少不得又要说您偏心了。”
“那怎么了!人心本来就是偏的。他们两个大老爷们,还能跟你一个小姑娘争风吃醋不成?”方青鸾把“偏心”说得理直气壮。
“这些年你不在娘跟前,娘已经够亏欠你了。如今还没补偿你什么,你就要嫁人了……”
方青鸾说着说着,又哽咽了。
她忽然理解了为何嫁女儿的时候,为人父母的会落泪了。
舍不得。
她是真舍不得女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