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宽阔的晒谷场上,二十口大铁锅整齐地排列着,每一口锅都被架在高高的木架上,锅底的火焰熊熊燃烧,舔舐着锅底。杜小荷站在其中一口锅前,熟练地搅拌着锅里的海带炖野猪肉。那浓郁的香气随着热气飘散开来,远远就能闻到,仿佛能飘出十里之远。
马寡妇挎着一个装满酸菜的篮子,正挨家挨户地送着。她边走边大声喊着:“来尝尝我家的酸菜,配上这海带炖野猪肉,那味道才叫一个绝呢!”
王谦则蹲在合作社门口,专注地用猎刀削着竹签。他的手法娴熟,不一会儿,一根尖锐的竹签就削好了。在他身旁,野猪王的獠牙上挂着一串贝壳项链,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这时,七爷拄着他新做的柺杖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他走到王谦身边,烟袋锅子轻轻地点了点那串贝壳项链,问道:“这玩意儿管用吗?”
王谦头也不抬,继续削着竹签,回答道:“昨晚开始闪红光了。”
七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看着王谦把竹签削尖,说道:“鱼上钩了。”
就在这时,屯口突然传来一阵孩子们的欢呼声。王谦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大连老渔民正扛着一个麻袋朝这边走来,他的身后紧跟着一个身穿军装的邮递员。
“王同志!有你的加急电报!”邮递员高声喊道。
王谦连忙站起身来,迎上前去。他接过电报,打开一看,上面只有短短八个字:“货已扣留,速来辨认。”
“啥意思?”一旁的黑皮凑过来,好奇地问道。
王谦面无表情地把电报折好,塞进兜里,淡淡地说:“赵卫东落网了。”
老渔民缓缓地解开麻袋,那动作轻柔而谨慎,仿佛麻袋里装着的是稀世珍宝一般。随着他的手指慢慢解开袋口的绳子,麻袋里的东西像是被释放了一般,倾泻而出,发出一阵哗啦哗啦的声响,在安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脆。
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定睛一看,只见地上铺满了各种各样的海货,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有晒干的海参,它们整齐地排列在一起,每一只都大小均匀,色泽暗沉,仿佛是被精心挑选过的艺术品;有成串的牡蛎,每一颗都饱满圆润,闪烁着淡淡的光泽,仿佛在诉说着大海的馈赠;甚至还有两条冻带鱼,它们的身体僵硬,被寒冷的温度冻结成了一种奇特的形状,像是在展示着大海的力量。
“这是给孩子们的,”老渔民一边说着,一边搓着他那粗糙的手掌,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让他们补补身子。”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丝质朴的关怀。
杜小荷站在一旁,看着地上的海货,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她小心翼翼地拾起那些海参,仿佛它们是易碎的瓷器一般,然后走进厨房,用它们炖了一锅鲜美的汤。
厨房里传来阵阵香气,那是海参与其他食材相互交融的味道,浓郁而诱人。这锅汤的香气很快就弥漫了整个屋子,引得全屯的老人们都纷纷前来品尝。
七爷也在其中,他端起一碗汤,轻轻吹去表面的热气,然后慢慢地喝了一口。那鲜美的味道在他的口腔中散开,让他不禁闭上了眼睛,细细品味。
他慢慢地品尝着这浓郁的味道,每一口都让他的味蕾沉浸在那独特的鲜美之中。然而,就在他细细品味的时候,一滴泪水却突然从他的眼角滑落。
这滴泪水似乎蕴含了无尽的情感,它顺着他的脸颊流淌而下,滴落在了碗里。他的思绪也随之飘回到了四三年在旅顺的那段时光。
“四三年在旅顺的时候,我那些受伤的战友们就一直念叨着这口汤啊……”七爷喃喃地说道,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了感慨。那时候,他们在艰苦的战争环境中,物资匮乏,这口汤对于受伤的战友们来说,不仅仅是一种食物,更是一种对家乡和亲人的思念。
七爷的话语让在场的人们都陷入了沉默,大家都能感受到他心中那份深深的怀念和对战友们的牵挂。
与此同时,王晴则将那些晒干的海带细心地分装成一个个小包。她的动作轻柔而娴熟,每一包海带都被她整理得整整齐齐。
“这些海带煮汤可以治疗大脖子病,外敷还能消肿呢。”王晴微笑着对大家解释道。她的声音温柔而亲切,让人感到一种温暖和安心。
马寡妇见状,急忙上前抢了三大包海带,嘴里还念叨着:“我得给我娘家捎去!”她的脸上洋溢着喜悦,仿佛这些海带是无比珍贵的礼物。
傍晚时分,太阳渐渐西沉,余晖洒在屯子中央的空地上,给整个场景增添了一抹温暖的色彩。百家宴就在这片空地上热热闹闹地开始了。
王念白戴着一串贝壳项链,兴高采烈地走上前来。他的脸上洋溢着阳光般的笑容,手中拿着一把小鼓,准备为大家表演一段赶海歌谣。
他的歌声清脆悦耳,仿佛带着大海的气息,在空气中回荡。每一句歌词都充满了生活的情趣和对大海的热爱,引得众人哈哈大笑,掌声不断。
那对双胞胎见到王念白如此有趣,也不甘示弱地学起他的样子来。只见他们有模有样地敲着碗,跟着节奏打拍子,嘴里还念念有词。然而,这两个小家伙显然没有掌握好力度和平衡,一不小心,碗里的鱼汤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溅得他们满身都是。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原本欢声笑语的场面瞬间变得更加热闹起来。大家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笑声此起彼伏,回荡在整个院子里,仿佛要把屋顶都掀翻了。
就在大家沉浸在欢乐之中时,一个身穿绿色制服的邮递员突然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身手敏捷地跳上了碾盘,站在高处,高声喊道:“同志们静一静!”他的声音清脆而响亮,如同洪钟一般,一下子就压过了众人的笑声。
众人的笑声渐渐平息下来,大家都好奇地看着这位邮递员,不知道他要宣布什么重要的事情。邮递员面带微笑,展开手中的红头文件,清了清嗓子,然后大声念道:“咱牙狗屯被评为‘生态模范村’啦!省里还要给咱们安电话呢!”
这个消息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屯子里的人们先是惊讶,接着是兴奋,最后是激动得议论纷纷。这个小小的村庄竟然能获得如此殊荣,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啊!而且,有了电话,他们就可以更方便地与外界联系了,这对他们来说简直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欢呼声、笑声交织在一起,整个屯子都沉浸在喜悦的氛围中。人们对未来充满了期待,仿佛看到了牙狗屯更加美好的明天。
在这一片喧闹声中,杜小荷悄悄地拉住了王谦的衣角,轻声问道:“当家的,还去旅顺吗?”王谦沉默了一会儿,并没有马上回应,他的视线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落在了远处高耸入云的摩天崖上。
此时,夕阳如血,余晖如金,洒在摩天崖上,仿佛给整个崖壁披上了一层华丽的金红色纱衣。在崖顶的最高峰处,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正静静地伫立着,宛如一座雕塑。它的身旁,几只毛茸茸的幼崽紧紧依偎着,显得十分可爱。
那白狐的毛发在夕阳的映照下,闪耀着金色的光芒,仿佛它本身就是由阳光编织而成的。它的身姿优雅而高贵,宛如神话中的精灵,散发着一种神秘而迷人的气息。
就在王谦凝视着白狐的时候,那白狐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突然仰头发出一声清脆而悠长的长啸。这声长啸在山谷中回荡,久久不散,仿佛是在向王谦传递着某种信息。
王谦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他缓缓地收回目光,然后轻轻地搂住妻子的肩膀,柔声说道:“不去了,我们该回家了。”
妻子微笑着点了点头,两人手牵着手,转身离开了人群,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而那只白狐的身影,也在夕阳的余晖中渐渐融入了暮色,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中。
与此同时,晒谷场上,七爷正兴高采烈地敲着碗,唱起了一首新编的歌谣。他的声音洪亮而富有感染力,引得众人纷纷跟着应和起来:
“山有魂,海有韵,
猎户心比天地宽,
留得青山养子孙,
世代相传永平安……”
夜风轻轻拂过,吹过家家户户的门楣,那里新挂起的贝壳风铃发出清脆的叮咚声,仿佛是大自然为这首歌谣伴奏。在这美妙的音乐声中,兴安岭的星空显得格外明亮,宛如无数颗宝石镶嵌在黑色的天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