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的时光悄然划过,养殖示范区终于迎来竣工的日子。王秀梅将示范区的大小事宜仔细托付给赵燕与董秀香,自己则转身与路宽一道,全力投入青峰山的开发筹备中。
她翻出昔日李阳绘制的清风山规划图,又铺开路宽新画的草图,两张图纸在桌上铺展开来,她逐行对比、反复斟酌,试图将李阳的长远构想与路宽的实际考察融合在一起,打磨出一份更贴合青风山山脉走势的规划方案——她心里始终悬着一根弦,生怕李阳在牢里多待一天,就多一分变数,唯有加快开发进度,才能让李阳看到早日走出高墙的希望。
从那以后,青风山脚下总能看见王秀梅与路宽并肩而行的身影。两人时而站在山坡上指点地形,时而蹲在田埂边讨论施工细节,朝夕相处的模样,很快成了乡亲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背后的议论声,像细密的针,扎的人心难受:‘’男人还在牢里,她倒好,天天跟别的男人黏在在一起,真是水性杨花!‘’ ‘’一点道德底线都没有,对得起牢里的李阳吗?‘’就连平日里最亲近的董秀香和王娟,看她的眼神都变了,那目光里藏着轻视,藏着不齿,像无形的屏障,将她远远隔开。
王秀梅不是没听见,只是她不能退——为了让李阳早日出来,为了稳住路宽的心,让他专心推进开发,让他的狐狸尾巴早些露出来 。她必须扛住这些非议,有一次在果目骨干与度假村高层的碰头会上,众人眼神躲闪的模样、欲言又止的神态,让她彻底下了决心。散会时,她当着所有人的面,轻轻挽住了路宽的胳膊,动作不算亲昵,却足够清晰地传递出‘’信任‘’的信号。
那一刻,空气仿佛凝固了,没人敢当面说什么,可背后的议论却彻底炸开了锅,指责声、嘲讽声像潮水般漫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而路宽却完全没察觉这暗流涌动,只当王秀梅的举动是心意的流露。他愈发得意,觉得自己早已俘获了王秀梅的芳心,眼下,只差青峰山项目竣工,就能‘’修成正果‘’,整日里干劲十足,却没留意到王秀梅眼底深藏的疲惫与无奈。
王秀梅刚把那扇磨得发亮的木门推开一条缝,一股压抑的气息就先于阴影扑了过来。堂屋里没打灯,只有窗楞透进了几缕薄暮微光,勉强勾勒出父亲王双喜和婆婆荷花并肩坐在炕沿上的身影——两人都沉着脸,眉头拧成了疙瘩,手边的搪瓷缸子纹丝不动,连平日里总冒着热气都没了踪迹。
‘’爸,妈,这天都黑了,咋不开灯呀?你俩这是……出啥事儿了?‘’王秀梅心里咯噔一下,忙反手带上门,快步凑到炕边,语气里藏不住慌。
‘’秀梅!‘’何花先开了口,声音又低又哑,像憋了一肚子火没处发,‘’现在村里都快把你说翻天了!老的少的聚在村口大槐树下,三句话离不开你,说你……说你道德败坏,你水性杨花!‘’最后几个字是咬着牙吐出来的,眼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焦灼。
王双喜跟着叹了口气,枯瘦的手指在炕席上无意识的摩挲着,声音低得像蚊子哼,‘’秀梅呀,这风言风语传的邪乎,今天我去健身广场,刚到巷口就听见有人戳脊梁骨,吓得我赶紧要回来,现在连门都不敢出了。你……你难道真不管牢里的李阳了。不管这个家了吗?‘’
这话像根针,一下子扎进王秀梅心里,她用力咬着下唇,直到尝到一丝咸涩的血腥味,才勉强压下喉咙里的哽咽。眼眶瞬间红了,她攥紧了衣角,‘’爸,妈,是我不好,是我给您二老丢脸了……可我真的有苦衷啊!头几天我不是跟你俩说过了嘛?我做的这些事,全都是为了让李阳能早点从牢里出来啊!‘’
‘’为了他?为了他你就能跟那个包工头在大庭广众之下手挽手?‘’何花猛地提高了音量,手往炕桌上一拍,搪瓷缸当啷响了一声,‘’那天在度假村的超市,多少人看见了!那个包工头有钱有势,你跟他走那么近,别人能不瞎想吗?‘’
王秀梅脸瞬间白了,嘴唇动了动,却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不能把路宽就是战龙的事告诉二老,免得让二老为她担心。只是含着泪,发颤发颤的哀求:‘’妈,有些话我现在真的不方便讲,您二老一定要信我,我心里只有李阳,只有这个家,我做的一切,都是想让他早点出来,咱们一家能早点团聚!‘’
王双喜看着女儿通红的眼睛,心里的疙瘩松了些,他拉了拉荷花儿的胳膊,放缓了语气:‘’秀梅,我和你婆婆不是不信你,只是这村里的人嘴太碎,你行事也得注意些分寸,那个路宽……毕竟是外人,还是个生意人,你别太实在,别到最后帮李阳出来,自己却吃了他的亏呀。以后你和李阳还能……‘’
王秀梅用力点了点头,滚烫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哭腔却透着坚定:‘’爸,我知道了,您放心,只要能让李阳早点儿出来,我受点委屈不算啥……
转眼到了青峰山正式动工的日子,天刚蒙蒙亮,天空就透着一股反常的晴朗,万里无云,连一丝风都没有,阳光洒在清风山的草木上,亮的晃眼。路宽的工程队早早集结,卡车、挖掘机沿着山路排开,鞭炮声刚响过,准备破土动工的瞬间,变故陡生——一阵子狂风毫无征兆的从山顶卷下,吹得树枝数字剧烈摇晃,尘土漫天飞扬。紧接着,原本湛蓝的天空像被墨子染过似的,迅速阴沉下来,乌云层层叠叠的压在头顶,不过片刻,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起初是零星几点,很快就变成了倾盆大雨,哗啦啦的雨声盖过了一切声响。
谁也没料到,这场雨竟下得如此持久,如此猛烈,整整三天三夜没停歇,成了朝阳市近百年来从没有过的暴雨。幸运的是,当初李阳与王秀梅牵头盖起的居民楼,墙体坚固、排水顺畅,乡亲们躲在楼里,才算安然躲过一劫。可村里的那些老旧的土坯房、青砖房,却扛不住这场天灾——土坯房经水浸泡后软的像泥,青砖房的木梁也被淋的朽坏,一间间的房屋接连倒塌,断臂残恒在雨水中泡的发胀,看的人心头发紧。
雨停后,东山村更是一片狼藉,放眼望去,只剩下赵远山家和李刚家新盖的瓦房还完好无损。灾难过后,各种传言也跟着冒了出来,越传越邪乎:‘’肯定是开发清风山惹怒了山神,这雨是山神爷的警告!‘’‘’我看是王秀梅不守妇道,老天爷都看不过去,替李阳鸣不平呢!‘’议论声越来越难听,有人指着王秀梅的背影唾骂,有人躲在墙角窃窃私语。一句话都像刀子扎在她心上,可王秀梅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绕开人群,把所有的委屈和心酸都咽进肚子里。
与此同时,朝阳市监狱一片狼藉,王海生站在牢房窗前,望着头顶不断漏雨的屋顶——雨水顺着墙角蜿蜒而下,在地面积成小小的水洼,溅起细碎的水花。他转头又看向窗外,院子里的积水已经漫过了脚踝,几处老旧的墙壁经不住雨水连日的冲刷,轰然倒塌,断砖碎瓦泡在浑浊的水里,狼狈不堪。他皱着眉,指间无意识的摩挲着窗框,嘴里喃喃自语:‘’这雨下的邪门,看来又得打报告,向政府申请补贴修缮监牢了。‘’
另一边,东山村的清风山开发工地更是愁云密布。路宽的工程队,只要一准备施工,天就像被施了咒似的——要么是突如其来的狂风卷走工具、吹倒临时搭建的工棚,要么是瓢泼大雨倾盆而下,把刚挖好的地基灌满雨水,眼看工期一天天拖延,投入的成本越来越多,路宽急得满嘴撩炮,整天在工地里踱来踱去,却半点办法也没有,只能对着糟糕的天气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