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江口工业园那尊还冒着青烟的功能机纪念碑,活像个嘲讽三星的巨型中指。
瘦猴呲着牙把玩三星送来的“和解果篮”,随手揪颗葡萄弹进碑座青烟里:“呸!挖人不成改送毒苹果了?宜雨哥,咱真飞韩国?”
雷宜雨指尖划过平泽港卫星图,海关数据流在屏幕瀑布般倾泻:“三星以为釜山的海风能吹散武汉实验室的墨水味...老魏,通知海关战友,那几箱‘礼物’该拆封了。”
一周前武汉实验室保险柜深处躺着的泛黄笔记本,此刻正烫着三星法务总裁金仁锡的眼皮——首页钢印日期赫然压着2003年冬,比韩国专利注册足足早了九个月。
金仁锡摔了咖啡杯的下一秒,法庭门外《焦点访谈》镜头已怼到董局脸上:“三星半导体是否构成系统性技术盗窃?中国企业家跨境维权有多难?”
汉江口工业园,新落成的功能机时代纪念碑还在冒着淡青色余烟,空气里飘着塑胶和金属熔化的特殊气味。瘦猴蹲在纪念碑基座旁,戳了戳微微发烫的青铜碑体,朝旁边啐了一口:“瞅见没宜雨哥,这大铜坨子搁这儿一杵,活脱脱就是咱们给三星竖的中指!又硬又气派!”
他随手抄起地上一份飘落的文件扫了眼,嗤笑着弹了弹页脚:“嚯,三星法务部的‘和解建议书’?翻译过来不就是打不过就跪?晚了!”他抬头看向立在办公室落地窗前的雷宜雨,“真飞啊?首尔那地界儿,正月里能把人耳朵冻掉喽!”
雷宜雨没回头,手指在巨大的电子地图上划过冰冷的蓝色海岸线,最终点在韩国西海岸的平泽港:“汉城改名首尔了?不重要。重要的是三星以为隔着片黄海,海风就能吹散武汉实验室里的墨水味和汗水味?”他嘴角勾起一丝锋锐的弧度,“挖我墙角不成,就想玩专利战,釜山的深水港,恐怕也洗不干净他们那点心思。老魏,”他侧头喊了声刚推门进来的高大身影,“让你老战友帮忙‘关照’的那批从釜山进港的‘特殊礼物’,该亮亮相了吧?”
魏军啪地一个立正,声如洪钟:“雷总放心!海关那边传回消息,三号集装箱里的‘礼物’,已经安全拆封,拍了几张漂漂亮亮的‘开箱照’,正坐船回来呢!保管比咱们自己的工程师回家还快!”
办公室里一阵快意的低笑。瘦猴眼睛贼亮:“开箱照?拍没拍清楚三星给咱寄的啥‘特产’?”
魏军咧嘴,露出一口白牙:“贼清楚!清一水的崭新‘昆仑’芯片设计方案复刻版!连上面‘长江通信内部测试样品’的水印都照搬上去了,还特意用了最新款进口打印机打的,三星这帮棒槌,抄都抄不明白!”
苏采薇拿着几份刚打印好的文件,雷厉风行地走进来,闻言推了下鼻梁上的细框眼镜:“愚蠢的傲慢。”她将文件轻轻放在雷宜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上,最上面那份赫然是贴满了各种标签、页角泛黄卷起的硬壳笔记本复印本。
“宜雨,”她的声音像投入热油的一滴水,平静下藏着炸裂的力量,“原始记录确认无误,首页装订处的实验室钢印日期清晰可见:‘2003年12月19日’。韩国专利厅的注册记录是2004年9月3日。”她点了点笔记本复印本上一处用红笔圈起的复杂电路草图,“这是双卡信号逻辑切换的原始构思草图和解构,所有论证和初期测试数据都在后续页码里。”她又翻开下一份文件,“这是经三方公证的笔记本书写专用墨迹氧化程度光谱分析报告,以及纸张老化专业鉴定报告,结论一致:书写日期至少在2004年春季之前。”
她抬起头,眼镜片后目光锐利如刀:“优先权证明链完整,无可辩驳。金仁锡在汉城(她还是习惯说旧称)的咖啡杯,这会儿估计已经碎在地毯上了。”
雷宜雨拿起那本沉甸甸的笔记本复印本,指尖摩挲过上面陈旧的印痕。纸页间似乎还残留着当年冬夜实验室里的那股干燥冰冷的暖气味道和焊锡味。那时光谷初建不久,外面工地的打桩声日夜不休,他和徐汉卿带着一群眼睛里冒光的年轻工程师,在简陋的板房里围着炉子煮挂面,脑子里想的却是如何让一部小小的手机塞进两张卡。
“2003年冬,”他低声自语,带着一丝遥远的回味,“那会儿诺基亚的高管们还在琢磨怎么让手机外壳颜色更丰富呢。”他把笔记本复印本郑重地放进一个特制的合金手提箱内。
数日后,首尔地方专利法院。
大厅穹顶高耸华丽,却透着无形的冰冷压力。金仁锡穿着熨帖的定制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努力维持着表面的精英风范,只有下颌紧绷的线条泄漏着内心的汹涌。“雷先生,”他的中文带着刻意的高傲腔调,“基于一份来源存疑、内容高度技术化的私人笔记声称优先权,缺乏严肃的法律证据支撑。韩国的司法独立且严谨,不是贵国某些地方的过家家游戏。”
雷毅雨身着剪裁合体的中式立领正装,从容不迫地打开合金箱。他拿出那份比法律文书更厚实的泛黄笔记本原件。纸张干燥的气息,微黄的页沿,甚至某一页不慎滴落的咖啡渍都清晰可见。他轻轻翻开内页,那页右下角用钢笔写着一行不起眼的小字:“老徐又偷懒,双卡物理干扰测试只能我来。加热烙铁,2003年12月19日凌晨。”
旁听席上不少韩国本土记者瞪大了眼,闪光灯疯狂闪动。
雷宜雨没看金仁锡瞬间煞白的脸,目光平静地投向主审法官,用流利沉稳的英文陈述:“法官阁下,这份笔记记录的不仅是一个构想的诞生,更是它如何从一个冬夜里的潦草草图,逐步演变、验证、迭代成一项实用技术的生命历程。从2003年12月到2004年8月间共78次关键实验记录,每一次改动,每一次失败,每一次突破,都如实、连贯、清晰地记载其上。时间,是最好的公证人;过程,是最真实的优先权。”
他将笔记本交予法庭技术验证官,语气斩钉截铁:“我愿意接受贵国任何形式的第三方专业鉴定技术对书写时间进行检测。伪造跨越四个月以上的持续性时间痕迹?阁下,那是科幻小说。”他的目光越过法庭,仿佛穿透了墙壁,“更何况,”他略略提高了一点声音,“记录上的部分构思基础实验,在2004年初已应用在长江通信‘长江之声’功放模块的兼容性改进上,该型号产品出货量超四百万台。时间,就在韩国专利注册前。需要我提请法庭对相关公开销售记录和用户设备进行公证拆解验证吗?”
金仁锡猛地站了起来,动作之大几乎带翻了椅子,脸色由白转青:“你…你这是突然提交新证据!违反程序!庭上!我抗议!”
雷宜雨纹丝不动,只是微微偏了下头,朝法官颔首示意:“法官阁下,这只是回应被告对我方核心证据‘严肃性’的质疑。基础证据链条,我方律师早已依法完整递交。”他的首席律师适时站起身,声音洪亮:“我方提交所有文件完全符合韩国专利申诉期限规定,并有全部交接和签收记录为证!”
法庭外,刺骨的寒风席卷首尔的街道。
法槌沉闷的落音仿佛还回荡在耳际。八百三十万美元的赔偿额敲定,空气仿佛瞬间稀薄了几分。金仁锡在保镖的簇拥下像一只斗败的秃鹫,步伐僵硬地钻入加长轿车,甚至不敢和任何记者有眼神接触。
另一边,法院高大的玻璃门豁然洞开,寒流夹杂着密集的闪光灯劈头盖脸砸来。
“雷总!恭喜胜诉!三星的巨额赔偿您准备怎么用?”“雷先生!作为首家在韩国打赢重大专利诉讼的中国公司,请问现在心情如何?”“董局长怎么看这次跨国维权行动的意义?”
无数话筒争先恐后地递到面前,巨大的cctV《焦点访谈》台标被高个子摄像师顶在最前方镜头前。董局穿着深色大衣,站在雷宜雨半步之后,脸上带着官方但有力的神情:“此次事件,是依法治企、尊重知识产权、坚持市场公平原则的生动实践。有力印证了中国企业在全球创新竞争中的实力提升与规则意识。某些国家某些企业的传统偏见和侥幸心理,该彻底摒弃了!”
苏采薇站在雷宜雨身侧稍后,臂弯里搭着雷宜雨刚刚脱下的正装外套,另一只手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耳中的微型通讯耳机。她微微侧头,用只有雷宜雨能听清的音量迅速低语:“江城急电:‘夕阳红’现货已按预案完成清点调配,老吴确认首批五百台基站车已装车发往川西方向中转站。另:刚截获未加密消息,三星总部拟对晶圆代工线设备实行临时管制提价。”
几乎同时,徐汉卿拨开记者几步凑近,掩不住兴奋的声音在寒风中冒着热气:“雷总!非洲那边拉各斯新厂来电,‘四卡神机’订单追加了二十万台!第一批出货日期不变!当地酋长点名要用手机照片当部落图腾印在包装盒上!”
镜头中心的雷宜雨脸上并无太多狂喜,深邃的目光越过喧嚣的记者群,投向风雪尽头灰蒙蒙的城市天际线。
“这笔赔偿金?”他终于开口,声音沉稳有力,穿过寒风和麦克风清晰地落在每个在场者耳中,“它将全部注入武汉光谷研究院的‘磐石基础研究基金’,一个子儿都不会少。没有地基,哪来的高楼大厦?”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似乎在虚空中捕捉到了某种未来的回响,“至于非洲的新图腾?告诉酋长,首批手机额外贴个特别印花的感谢徽章——就叫‘长江守护’。汉卿,催催芯片封装厂进度。老徐,回去盯紧点。”
魏军魁梧的身躯如铁塔般挤开人群,替他拉开车门:“雷总,车备好了!”
粗豪的嗓门震得旁边几个韩国记者直缩脖子。弯腰坐进温暖车内的瞬间,雷宜雨朝车门外寒风里依旧执着守候的《焦点访谈》记者方向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几乎在他关上车门的同时,手机屏幕亮起,董局的加密简讯跃然屏上:“汶川附近地磁异动频度陡增一倍,‘磐石’监控组提请一级响应预启动。是否授权?”
他的手指在冰凉的屏幕上悬停了极短一瞬,随后稳稳落下:“一级响应预案启动。苏总即刻统筹全部可用通讯资源,优先保障灾备通道。”回复发送。车窗缓缓升起,隔绝了外面世界的风雪和喧嚣。
他靠进柔软的真皮座椅,轻合上眼。车厢内一片安静。副驾上的瘦猴还沉浸在八百多万美刀的震撼里,砸吧着嘴回头笑:“宜雨哥,这一趟飞的,可比老徐折腾那堆破卡车下乡卖十回手机还过瘾!”
雷宜雨嘴角终于牵起一丝极淡的笑意,望着车窗外首尔冰冷街景飞速倒退,如同倒映着时光洪流中卷起的漩涡。
风暴要来了,而他们需要的通信之网,必须在那片叫汶川的土地崩塌前,就牢牢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