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嘀”的一声响,屏幕上出现了一行行选项。陈景辰的心跳得更快了,手指在键盘上按了“安全模式”的选项。屏幕闪了闪,他屏住呼吸,盯着那片即将变化的蓝——可最终,还是熟悉的代码瀑布,还是那片冰冷的蓝。
“换个方法。”他咬着牙,又点开一个教程,跟着步骤一步步操作。设置启动项、检查磁盘错误、修复系统……他像个虔诚的信徒,一丝不苟地执行着每一个指令,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键盘上,晕开了一小片水渍。
时间一点点过去,办公室里的钟摆“滴答滴答”地走着,像在敲他的神经。他折腾了快一个小时,试了七八种方法,手指在键盘和手机屏幕间来回切换,已经累得有点发麻。
“最后一次。”他深吸一口气,按照教程上的终极办法,恢复了系统出厂设置。电脑重启的瞬间,他闭上了眼睛,心里默念着“一定要好”。
屏幕终于不再是蓝色的了。熟悉的桌面背景跳了出来——那是邱家屿项目竣工时拍的照片,一群人站在楼前笑着,阳光灿烂。陈景辰的心脏“砰砰”直跳,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颤抖着手点开“安全管理资料库”的文件夹。
空的。
里面什么都没有。
那些按日期排列的子文件夹,那些他敲了三个多小时的周检查记录,那些标注着细节的设备照片,那些……全都不见了。文件夹像个被掏空了的口袋,瘪瘪地躺在那里,嘲笑着他的徒劳。
陈景辰的大脑“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他不信邪,又点开其他盘,一个个文件夹找过去,鼠标指针在屏幕上飞快地移动,像只慌乱的蚂蚁。
没有。哪里都没有。
他记得自己明明保存了的,就在每次写完一段之后,就在歇班前,就在……他甚至能清晰地记得每一个保存时弹出的对话框,记得自己点击“确定”时的心情。可现在,那些文件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可能……”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又试了试数据恢复软件,屏幕上跳出的“未找到可恢复文件”几个字,像一把冰冷的刀,彻底斩断了他的希望。
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那些精心拍摄的照片,那些标注着细节的图表……三十天的心血,三个多小时的忙碌,就这么没了?
陈景辰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空矿泉水瓶被震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胸口剧烈起伏着,一股无名火从脚底直冲头顶,烧得他眼睛发疼。“妈的!”他低骂一声,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暴躁。
他想起自己对着屏幕放大照片的认真,想起自己补全问题描述的细致,想起自己给黎伍伟打电话时的谨慎……这些画面像电影一样在脑子里闪过,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让人心疼。
“白费了……”他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插进头发里,用力地抓了抓。指腹触到头皮,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那些资料不只是文字和图片,更是他对这个项目的掌控感——知道哪里有隐患,清楚该怎么整改,明白进度在哪里。现在,这些东西像被洪水冲垮的堤坝,一下子没了踪影。
更让他心慌的是,有些资料只有电脑里有备份。那天给挖掘机拍的照片,他没来得及导进U盘;周检查记录的草稿,他只在电脑上留了档;领导带班检查的整改回复,黎伍伟发的调试报告还没来得及打印……
“怎么就这么倒霉!”他狠狠踢了一脚桌腿,脚趾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可心里的烦躁却丝毫未减。窗外的蝉鸣依旧聒噪,阳光依旧刺眼,可办公室里的一切都变了味——键盘上的指纹、草稿纸上的字迹、屏幕上的空文件夹,都像是在嘲笑他的狼狈。
他瘫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空荡荡的院子,心里像被掏空了一块,又酸又涩。他想起刚入行时,老安全员说过资料要“三备份”——电脑里存一份,U盘里放一份,纸质版留一份。当时他觉得麻烦,现在才明白,那不是麻烦,是给自己留的后路。
“活该。”他苦笑着摇了摇头,眼里涌上一股热意。不是哭,是懊恼,是自责。如果
自己早点备份,如果刚才不那么大意,如果……可惜没有如果。
办公室里静得可怕,只有墙上的钟摆还在“滴答滴答”地走着,不紧不慢,像在提醒他时间不会停下。陈景辰慢慢抬起头,看着屏幕上那个空无一物的文件夹,深吸了一口气。
没了,就再做一遍。
他站起身,弯腰捡起地上的矿泉水瓶,扔进垃圾桶。然后走到桌边,重新拿起那半张写满清单的草稿纸。阳光照在纸上,把那些工整的字迹晒得暖暖的。
“从头来。”他对着草稿纸说,声音虽然还有点沙哑,却已经平静了下来。
他重新打开文档模板,手指放在键盘上。这一次,敲击声慢了些,却格外坚定。敲到“临边防护检查”时,他没有停顿,因为那个边坡缺口的样子就在他脑子里,清晰得像刚刚看过。
窗外的蝉鸣似乎不那么聒噪了,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暖洋洋的。陈景辰知道,重新做一遍会很累,会很麻烦,会占用本就不多的时间。但他更知道,这些资料不能少——它们是安全的凭证,是责任的印记,是哪怕消失一百次,也要重新站起来的固执。
就像这山里的路,哪怕被暴雨冲垮,也要一点点重新修起来。因为路的尽头,是平安。
键盘的敲击声重新在办公室里响起,“噼里啪啦”的,像在谱写一首从头开始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