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沈墨璃望着重新陷入幻境的云淼淼，轻声呢喃，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沈墨璃，吾不明白......”只的声音中透着少有的困惑。
“其实......云淼淼的做法，也超出了我的预期......”沈墨璃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愧疚，“在我原本的认知里，一个会被旁人左右、轻易改变心性之人，本是不值得信任的......”
“哦？是么？那你当初为何会给她机会.....是因为高高在上的怜悯？”只不解道。
“并非怜悯......”沈墨璃的目光悠远，“只是当时，她本已连自都保尚都做不到，却愿意给其他女修一份尊严......那一刻，我便鬼使神差地决定，至少，至少那一次，放过她......”
“后来她自挖双眼，自废修为......我也以为只是一时冲动.....直到看见她不顾自身安危救下旁人.....我才明白，她或许并非全恶......”
“但是，尽管如此，我心底深处，却从未真正认可过她......现在想来，我竟然.....或许真的有几分高高在上......我错了！”
沈墨璃的心境在这一刻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只，我似乎明白了一个道理！”她诚恳地看向那团光影。
这番心绪波动，竟也影响到了只的本源运转。
只不由自主地应道：“你说说看。”
“高高在上地揣摩人性、考验人性、擅自给人性下定论，似乎并不对......”
“有何不对？吾之职责，本就是通晓万物之本性，让一切顺应大道。”
“不对的......”沈墨璃低喃道，眼神逐渐从迷茫变得坚定，“大道无为，当你产生意志的瞬间，你便不再是纯粹的大道。作为其代言人......一着不慎，你就会远离大道本身。”
“你痛恨人类这样的生灵，这本就产生了偏好。”
“也正因如此，渊虚那一面才衍生出虚烬，依照只你的意志、偏好，加大了对人性的考验......”
“就拿云淼淼来说，她本是一切顺遂之人，人生轨迹中自然会遇到属于她的磨难。”
“比如她若想精进修为，必须克服冰系灵根的缺陷，那她必然会去寻八瓣仙兰，自然会遇到妖王、遇到魔尊少主.....卷入属于她的是是非非。”
“但这种磨难是她随心引发，她有权利回避，当然也有权利选择迎难而上，去解决！”
“这才是大道对其真正的磨炼！”
“而虚烬，故意将其囚禁，强行将'天之骄女就该以她为中心'的想法灌输给她.....致使她心性扭曲，后续行为更是在云隐大陆之流的操控下，愈发浪荡不羁、突破底线......”
“这一切，固然与其心性有关，却并非她本该承担！”
“曦珩金仙，本是高高在上的神女，是受天地爱护的守护神灵，却因为虚烬的力量堕魔，金仙本源受污......”
“这些，都是因为你意志的诞生而导致的......虽然我也知晓，真正作恶的并非是你，而是那些被欲望吞噬的畜生......”
沈墨璃收敛心神，语气愈发坚定：“所以，我觉得，若是成为只，便要包容一切，看淡一切，只是静静看着......即便有无尽信息涌入识海，它们也仅仅是在那里而已。”
“沈墨璃，我承认你说的，并非有错......”只的光影微微波动，“那吾只问你一句，如此，吾为何要诞生.......”
“对啊......如此，神只存在的理由是什么？”沈墨璃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不急，你慢慢思考，赌局，依旧是要继续的，不是么？”只轻轻一挥。
这一次的演绎，以皇甫瑾瑜为中心展开。
“对了，这一次，你自己必须在其中才行。”未等沈墨璃反应，只已经将她的元神汇入了眼前的虚空之中，“毕竟，能牵动皇甫瑾瑜心绪的，唯你而已......”
“吾，这一次，锁住你后世的记忆，让你如初生婴儿般，来到此方世界......”
*
宗门大比现场：
“不愧是我万象宗第一亲传！”
“是啊，修为、相貌、背景皆是顶级！令人艳羡啊！”
“皇甫师兄这般风姿.....你说，什么样的女子才配得上他？”一个娇俏的女修正与身旁同伴低声议论。
“定然是云仙子！大陆上唯二的顶级冰系灵根，天才少女云淼淼！”另一位男修语气笃定，显然是云淼淼的拥护者。
众人议论纷纷间，沈墨璃却只是静静立在一旁，心思早已飘远。
「炼气期大圆满已久，自炼的六品筑基丹始终差些火候.....若再无法筑基，仙途恐怕真要止步于此了.....」
「不如再试一次，若还是不成，也该早些认清现实.....」
她这般想着，视线已从赛场收回，脚步不自觉地向外挪去。
「先前是对药材灵植的理解不够透彻......」
「加之修为不足，火力难以持续......」
「这次准备了灵气感应阵，辅以地火符箓......」
「应当能成吧......」
「虽无前人这般炼丹的先例......罢了，趁众人观赛，总得一试！」
“沈师妹这是怎么了，见着皇甫师兄反倒要走？”一旁的女修打趣道。
沈墨璃容貌确实出众，虽是五灵根，外门的师兄们却对她多有照拂。
旁人不知这是欧阳长老的嘱咐，只当她因着容貌得了特殊关照。
“啊？”沈墨璃茫然抬眼，显然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
“快别打趣了，小心大师兄责罚！”另一位师姐连忙圆场。
沈墨璃却无心理会这些，转身悄然离去。
“哼——仗着有几分姿色，从不与我们多来往！”
“区区五灵根，还真当自己是云仙子了？”
高台之上，皇甫瑾瑜虽非刻意，但强大的神识仍将台下的议论尽收耳中。
目光不由自主地追向沈墨璃离去的方向，却只捕捉到一抹渐行渐远的背影。
此刻的沈墨璃已来到外门丹房。
“正好无人！”她轻吁一口气，将辛苦积攒的材料逐一摆开，一丝不苟地称量份量。
“此番定要成功！”沈墨璃为自己打气，深深呼吸。
丹炉激活的刹那，她整个人的状态骤然改变。
专注、沉静，竟与未来的沈墨璃有了几分重叠。
这一幕，恰好落入负责宗门事务的肖长老神识之中。
“钱长老，速来外门丹房！”
“何事？”
“老夫怕是替你寻着了个好苗子！”
“好！”
钱长老神识扫过，立刻被沉浸于炼丹中的沈墨璃吸引。
肖长老与钱长老神识交流：“此子不愧是宗门选拔时，第一个破除幻境之人！”
“确实，若非五灵根所限，其造诣怕是不逊于婉婉！”
沈墨璃浑然不觉时光流逝，也不知正被人关注。
数个时辰后，丹炉轻颤，异香弥漫。
“不低于七品！”钱长老声音微颤。
“炼气期，竟能炼制高阶丹药？”肖长老虽不擅丹道，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
“嗯！”钱长老神色郑重，“先前外门曾上报，有炼气期弟子能炼六品丹药.....想必就是她！”
沈墨璃却毫无松懈，依旧抱守心神。
冥冥中她感觉到，今日或许真能成功。
“不好！炉火不稳！”钱长老察觉到沈墨璃的意图。
“钱长老何不出手相助？”
“不可.....恐弄巧成拙！”钱长老强忍出手的冲动，不知为何，眼前的少女让他莫名信服。
果然，沈墨璃左手法诀变幻，一道阵法瞬间在炉底亮起。
同时，数十道符箓悬浮周身，刷刷没入炉底。
“赵长老、孙长老，速来！”肖长老再次传音。
“这小丫头.....阵法造诣不凡......老夫要收她为亲传！”赵长老抢先道。
“胡说什么！她五灵根，灵力不丰，分明更适合制符！”孙长老立即反驳。
“都住口！总该讲个先来后到！”钱长老不悦道，“明眼人都看得出她丹道天赋最佳！”
“咳咳.....”肖长老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此时钱长老正不满地瞪着他。
不知何时，欧阳长老也悄然而至。
“你来作甚！”三位长老异口同声。
“呃，老夫闻到丹香，特来观摩。”欧阳长老讪讪道，“小墨璃本就是我百草峰外门弟子，老夫观察她许久，正考虑破格收为亲传......诸位就别打主意了......”
“轰——”丹房突然炸裂。
强光闪过，沈墨璃及时用阵法护住了自身。
赵、孙两位长老眼睛亮得惊人：“此子，前途不可限量！”
“咳咳咳——”沈墨璃毕竟只有炼气期，还是被余波所伤。
未等众人反应，天际雷云汇聚。
“轰——轰——轰——轰——”五道天雷轰然劈下。
“大地护盾！”一口锅状土遁及时罩住沈墨璃。
其他几位长老同时出手，总算护得她周全。
与此同时，五颗金光灿灿的丹药悬浮半空。
“这——这——九品！”万宝宝与其他几位长老也闻讯赶来。
“咳咳咳——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沈墨璃从炸黑的废墟中探出头，小声道歉。
.......
幻境外的只不由得轻笑：“沈墨璃，果然，只要是你......总能寻到出路......不过，真是相当无趣......”
这一世的沈墨璃，自记事起便在万象城艰难求生，后来机缘巧合进入万象宗。
区区五灵根，即便意志坚定、心性上乘，苦修十三载也才炼气期大圆满。
年方十九，没有空间与异瞳加持，这一世的她平凡得毫不起眼。
但谁能想到，仅仅是十几年的锲而不舍，她在炼丹、画符、布阵上的天赋已初露锋芒。
今日更是阴差阳错，引起了宗门重视。
自此，万象宗的修炼资源开始向她倾斜。
沈墨璃也不负众望，终于在二十岁前成功筑基。
因能炼制九品丹药，她成为继皇甫瑾瑜、叶凡、万思哲、赵婉婉之后的第五位亲传。
而此时，皇甫瑾瑜、叶凡已是元婴期，万思哲、赵婉婉也达结丹后期。
沈墨璃全身心投入修炼，从不分心他顾。
故而她与旁人并不亲近，甚至显得冷漠。
“小墨璃啊，不能只顾修炼，也该与师兄师姐们多走动走动。”万宝宝劝道。
“师父，我修为尚浅，与师兄、师姐们鲜有可聊之事。”
原本万象峰上多了个女弟子，众人还期待能添些生气。
谁知反而更加沉寂。
唯有赵婉婉因探讨丹道，与沈墨璃说过几句话。
因修为差距太大，沈墨璃的宗门任务很少与他们重叠。
“太无趣了......”只看着眼前景象，几乎要出手干预。
但忽然想起沈墨璃的话：“大道无为，当你产生意志的瞬间，你便不是大道......”
祂忍住了。
皇甫瑾瑜因着那份莫名的执念，总是不自觉地关注沈墨璃。
可越是观察，他的道心越发稳固，修炼也愈发刻苦。
连带着叶凡、万思哲、赵婉婉等人也不敢懈怠。
这不但超出了万宝宝等长老的认知，更让只难以忍受！
“沈墨璃——”
「这还如何测试......在她的影响下，所有人都太过正常了！」
仙魔大战爆发时，沈墨璃已至结丹中期。
她炼制的九品丹药极大提升了修真界战力，降低了伤亡。
战场上，沈墨璃凭借精妙绝伦、出其不意的符箓造诣，多次挽救同门于危难，其中也包括皇甫瑾瑜和叶凡。
大战后期，她更通过搜集分析战况，精准预判魔族行动。
使得战争时长大幅缩短，对凡间的影响也降到了最低。
魔族败退魔渊后，沈墨璃彻底名扬天下。
开始有人将她与曾经高不可攀的云淼淼相提并论。
本以为会有什么狗血剧情上演！
谁知沈墨璃满心唯有大道、修炼......
云淼淼几次接触后，也只觉无趣......并未将她视为对手，毕竟此时她已是元婴后期。
而沈墨璃不过结丹中期......
赵婉婉的恋爱脑似乎消失了。
虽为水灵根，修为也高出沈墨璃不少，她却真心佩服对方的丹道造诣，以她为榜样，全心投入丹道之中。
皇甫瑾瑜确实对沈墨璃动了心。
“小师妹，可愿与我结为道侣？”这一世，他主动表白，抢在了所有人前面。
沈墨璃望着眼前风华绝代的师兄，心神确有刹那恍惚：“大师兄，我想一人独行大道。”
“为何？大道孤寂，我愿相伴。”
“我说不清缘由，但这一世，我想独自走下去。”沈墨璃遵从了内心。
皇甫瑾瑜望着她决然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眼角泪水难以自控。
这番对话，恰被叶凡听去。
说不清缘由，他心中的酸楚竟远胜庆幸：“小师妹，原来这般怕惹麻烦......”
是的，沈墨璃几乎拒绝了一切与修炼无关的牵扯。
“......沈墨璃......你果然无情，与那大道更为契合！”
众人各自修行，最终陆续飞升天域。
皇甫瑾瑜缓缓醒来。
“你可甘心......对这样一个冷漠绝情之人动心？”只的声音在他识海响起。
“甘心......”皇甫瑾瑜毫不犹豫，“无论她是什么模样，能与她相遇，我便甘心......”
“——吾可为你强行种下情念！”只不甘心道。
“你是只，对么？”皇甫瑾瑜忽然问道。
“是。”
“你与小师妹在赌局中。”
“不错。”
“那你恐怕要失望了。无论何种条件，我都只会站在小师妹这边。”
“即便，吾能让她爱上你，让她生生世世与你相守？”
沉默良久，皇甫瑾瑜轻声道：“是。”
混沌之气骤然暴动，沈墨璃的元神被强行抽离幻境。
“你是不是作弊了！”只质问道，“你明明贪恋男色，为何此番心如止水！”
沈墨璃无奈摇头：“你抽走了我的记忆......那些对男色的执念仿佛也随之淡去.....只剩下对麻烦的本能排斥。你了解我的......我向来不喜过多牵扯。”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