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在震颤,死亡与混乱的力量撕裂了伦敦废弃工业区的最后一丝宁静。
伯克利正与知蚀者们缠斗,他的黑焰利爪横扫而出,肆意撕裂着那些试图侵蚀他的造物。死亡之息滚滚扩散,化作幽冥飓风,将周遭撕成废墟碎片。
然而就在此刻——
“啪——!”
一阵低沉的震荡声传来,衪衡终于亲自降临战场。
那怪物般的身躯在黑雾中缓缓凝实,黑色长发垂落,红金异瞳如猎食者般闪烁着冷光,整个人仿佛将混乱的尊严具象成神只的残忍。
“伯克利。”
衪衡的声音低而冰冷,充满讽刺。
下一瞬,他陡然化作一道黑雾冲向佐拉尔!
佐拉尔反应不及,被重重一击击飞,撞碎了一面废弃的钢铁墙壁。
还未等他重新振翅,黑雾缠绕而上,衪衡化为无数锁链般的黑色细丝,狠狠缠住了佐拉尔纯白的六翼。
“这么耀眼的羽翼,可惜了——”
随着低语,黑雾扯裂羽翼,白羽染上黑色裂痕,发出痛苦的撕裂声。
伯克利怒目而视,却不敢轻举妄动,额角青筋暴起。
衪衡继续威胁着:
“你动一步,我就撕碎他。”
——
正当伯克利权衡时,知蚀者悄然绕到他身后,手中一根螺旋的黑刺骤然刺入他的头颅!
“嘶——!!!”
死亡之主踉跄跪倒,双眼骤然失焦。
那熟悉又陌生的、暴走时的伯克利正在被唤醒——
——那曾经几乎让所有管理者葬送在死亡浪潮中的伯克利。
混乱在他耳边低语,黑暗在他的意识深处翻滚。
“杀了他们……吞噬一切……”
伯克利浑身的死亡之息暴涨,如同古老恶魔般的黑翼张开,气息一瞬间压迫全场,甚至连知蚀者都不敢靠近。
他痛苦地嘶吼着,死死留下一丝仅存的理智——
猛地一闪,他避开佐拉尔,直扑向衪衡!
利爪划破空间,衪衡没料到他还能动手,他把佐拉尔扔下去,黑雾来不及完全避开,被撕裂开一大片,疼得倒退半步,咬牙看着伯克利:
“居然……还有这份力量?”
——
衪衡恼怒地召唤出厄渊使,那双猩红巨眼与伯克利对峙。
“既然你不愿为我所用——那就去死吧!”
变异的死亡之力化作黑色闪电轰向伯克利!
——
然而就在这危急瞬间——
轰!
耀眼圣光炸裂,佐拉尔燃烧着自己生命力,六翼完全张开,像神明般降临在伯克利面前。
六翼形成纯净的光幕,硬生生拦住了厄渊使那足以湮灭一切的死亡冲击。
“我不会……让你死的……”
佐拉尔声音微颤,眼底却坚定到极致。
死亡之力疯狂侵蚀着他的身体,六翼开始龟裂、坍塌。
伯克利在痛苦中挣扎着恢复神智,眼中血色逐渐褪去,看清了眼前那近乎拼死守护他的佐拉尔。
“……佐拉尔!!”
佐拉尔微笑着喘息,双手缓缓覆上伯克利的额头。
“回来吧,伯克利。”
光辉自指尖一点点渗透进伯克利的灵魂深处,驱散着那混乱的低语。
伯克利终于恢复了全部理智,双瞳彻底清明!
他死死盯着远处的衪衡,眼神冰冷如刀:
“你完蛋了。”
——
衪衡脸色一沉,知道此战已无胜算,黑雾骤然扩散,身形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呵——我们还会再见的,死亡。”
——
战场一片寂静。
伯克利立刻抱住了佐拉尔。
佐拉尔的六翼已彻底化为断翼,最终仅剩两翼,洁白中还染着几道刺眼的黑痕。
他嘴角溢出金色鲜血,眼神却依旧温柔:
“呼……这下麻烦大了。”
伯克利的声音低哑、嘶哑,像死神在祈祷:
“傻子……别睡过去。”
佐拉尔眼皮缓缓低垂,微微一笑:
“不许怪我……毕竟是你先勾引我的……”
佐拉尔倒入伯克利怀中,彻底失去意识。
——
一场猎杀,落幕。
黑夜终于安静了下来。伯克利跪在废墟中央,怀里紧紧抱着佐拉尔残破的身体。
他喘着粗气,喉咙像被撕扯了一样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低吼:
“混蛋……混蛋……”
他的手指轻轻颤抖着拂过佐拉尔的脸颊,像是想确认他的体温还在,又像是在试图挽留那一点点残余的生命气息。
“睡你的觉不好吗?非要跑出来……非要挡在我前面……”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哑,情绪在咽喉间堆积成一种近乎发狂的痛楚。
“佐拉尔……你知不知道……你这次要是再主动离开我……我就真的……真的再也不要你了……”
他低下头,将额头贴在佐拉尔冰冷的额角,像是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压抑着汹涌的情感。
“我疯了就疯了……关你什么事?”
指尖微微用力,像是想把怀中那道脆弱的身体永远嵌进自己灵魂里。
“你挡着做什么?!那死亡之力是你能承受得了的吗?!”
伯克利咬紧牙关,眼眶微红,声音终于彻底破碎:
“……我连自己都保不住了……你为什么,还要来救我?”
黑夜没有回应。
只有佐拉尔安静的睡颜,仿佛什么都没听见,金色血迹在羽翼残破处慢慢渗出,融入伯克利黑色的衣袍中。
伯克利抱着他,像抱着自己被撕开的半个灵魂。
——
他的低语渐渐归于无声,只剩下一句轻不可闻的呢喃:
“别丢下我……”
——
生命之境,宛如一片静谧的温泉森林,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草木清香与温暖湿润的水汽。伯克利怀抱着佐拉尔缓步走入,脚步沉重,却小心翼翼。
在那巨大的生命之树下,奈拉安静地沉睡着,光晕轻柔地围绕在她和她的孩子——佐拉尔——身上。
伯克利站定,低头望着怀里昏迷的佐拉尔,眼中情绪翻涌。
不多时,水雾间缓缓走出一个身影——苍柠。
他身穿墨绿色长衫,气息内敛温和,发丝垂落肩头,脚下似踩着一片流动的青草。他打量着伯克利怀中的佐拉尔,微微叹息。
“啧……又折腾成这样了。”苍柠轻声开口,语调温吞却不失关切,“上回才说过,让他少管闲事。他这孩子,耳根子太软了。”
伯克利没说话,只是将佐拉尔递了过去,手指在放开的一瞬还隐约有些不舍。
苍柠接过他,掌心轻轻覆在佐拉尔的胸膛上,指尖微微发光,像春水缓缓渗入干涸的土地,淡绿色的治愈之息慢慢流转。
“伤得挺重。”苍柠轻声说道,“变异的死亡之力侵蚀了根骨,幸好你带得及时,不然这副身子要散了。”
他语气虽平静,手上的动作却极其仔细,小心斟酌着佐拉尔的每一寸生命脉络。
“这些感染,我暂时压了下去。内伤已经处理好了,外伤也封住了。”苍柠缓缓收回了手,抬眼看向伯克利,“不过他的力量损耗得厉害,像颗抽干了水的种子。得靠他自己慢慢缓过来。”
伯克利的声音低沉了些:“多久?”
“多久啊……”苍柠捻着自己的袖口想了想,“急不得,三五个月少不了,快了也得一两个轮回才行。毕竟他动用了本源力量,还硬扛了你那一身的死亡毒雾。”
他顿了顿,看着伯克利那张平日高傲冷峻、此刻却压抑着情绪的脸,似笑非笑道:
“你啊,早些时候怎么没好好哄着他?非得打成这副样子,才知道心疼?”
伯克利眼神晦暗,低声道:“他该听我的。”
苍柠摇摇头:“唉……你这人,嘴硬得厉害,心倒是软得不像话。”
他低头看了眼佐拉尔,嘴角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放心吧,他睡一阵子就好。生命的种子,最会自己找路活下去。”
生命之境再次归于安静,只留下佐拉尔在奈拉身旁沉眠,羽翼微微颤动着恢复些微生机。
而伯克利,就站在一旁,静静守着——仿佛这一刻,将要极长极长。
——
生命之境的夜晚没有黑暗,只有流动不息的微光,像是生命本源的呼吸,柔和却无法让人安心。
伯克利坐在佐拉尔床榻旁,双手交叠在膝上,背脊笔直如利剑,却压抑着快要溢出的烦躁。
他低头看着沉睡中的佐拉尔,面容安静,羽翼柔顺地垂落在身体两侧,恢复了原本的洁白——只是那羽毛间,仍残存着些微被死亡之力侵蚀后尚未消散的灰黑。
伯克利伸出手,指尖在空中缓缓悬停,像是想要去抚平那残留的痕迹,却在即将触碰的瞬间收了回来。
他喉结微动,眼神复杂。
“笨蛋……你明明知道那种力量有多脏,为什么非要替我挡?”
指尖在掌心里紧紧握成了拳,关节泛白。
一丝死亡之息在他手中翻涌着,像要挣脱,又被他强行压制回去。
“混蛋……我告诉过你别跟着我,别管我,别凑过来……你偏不听。你以为我疯了你能拉得住?你以为你一个人能扛住那份污染?!”
他的声音低低的,像是咬着牙吐出来的咒骂,更多的是一种无力。
“佐拉尔,你到底在想什么?你不是一向最怕疼、最惜命的么?”
他撑着额头,闭上眼,眉间拧成死结。
“……我原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强到能保护你们所有人。可最后,还是让你躺在这里。”
耳畔,生命之境的泉水声潺潺,却无法冲散他胸腔里那股令人窒息的混乱。
——自责。愧疚。愤怒。怕。
怕。
怕再失去一次。
当年失控暴走时,他差点杀了身边所有的同胞。那些血与死亡曾经狠狠撕扯过他的理智,佐拉尔曾试图唤回他,那时他的双翼就被剥落在他眼前——他到现在都记得佐拉尔那一声轻笑和眼角的血痕。
那场景,像诅咒般从未离开。
伯克利睁开眼,再次低头看着佐拉尔,伸手,终于轻轻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掌心的体温,微弱却真实。
他低低开口,像是承诺,又像是警告自己:
“你若再敢有事,我便毁了这整个世界也要把你夺回来。”
“你再离开我一次,我真的会疯的……”
而佐拉尔安静地沉眠着,唇角似乎微微动了动,像是听见了那句私语。
光影在他雪白的羽翼上缓缓流转,像一片未曾痊愈的柔软纯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