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的十二月，雾气像一层淡淡的纱笼罩在泰晤士河上，街道两旁的圣诞灯饰已经亮了起来，彩灯交错着洒在鹅卵石铺就的人行道上，映着人们忙碌而又兴奋的身影。每家店铺都在橱窗里布置着精致的圣诞装饰，糖果拐杖、圣诞花圈、手工姜饼小屋……空气里混杂着烤栗子、肉桂苹果和刚出炉蛋酒的味道。
而在市中心的高楼之上，伯克利·坎恩特却依旧像往常一样，坐在经纪公司的会议室内，周围围绕着策划、经纪人、助理与公关人员。
“这份节日期间的代言合同已经敲定了。”女助理翻着平板电脑，一页页文件递交给伯克利，“圣诞特别节目那边，希望您能抽出三天时间进行彩排——”
“彩排我会去。”伯克利淡淡道，修长的手指翻看着日程表，语气里听不出情绪，“不过代言广告拍摄那天提前一个小时结束。”
“但——”女助理犹豫了一下。
伯克利抬眸，灰蓝色的眼眸在柔和灯光下像结了薄霜：“提前结束，不需要理由。”
他周身那股天然的压迫感，让助理只能点头：“我会去协调。”
在旁的公关经理见怪不怪，低声补充：“今年的圣诞宣传依旧走高冷贵族人设，粉丝反响很好，社交媒体的转发量又破纪录了。”
“高冷。”伯克利轻笑了声，带着点近乎自嘲的意味，指尖却不自觉轻敲着桌面。没人知道，他的高冷从来不需要扮演，他本就与世隔了一层距离。
会议终于在夜色彻底笼罩伦敦之前结束了。他换下舞台上的定制服，穿回那件深灰色的呢绒大衣，将黑色围巾随意地围在颈间，长发被随风拨弄。
助理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伯克利先生，今晚需要安排专车送您回家吗？”
“不用。”他说完，脚步已融入街道夜色中。
——
伦敦西南郊的隐秘通道，在一处寻常的砖石巷道尽头。伯克利推开了那道肉眼难见的结界。穿越这层屏障，他进入了生命之镜的空间。
那是属于管理者们的界域，独立于时间与现实之外的隐秘维度。
这里如同一片宁静的湖泊，四周是一圈高大的银色镜面构成的穹顶，中央便是宛如心脏的生命之树。树下，佐拉尔静静地沉眠着，金色的头发垂落在枕边，额心的微光与胸口嵌入的圣痕缓缓闪烁着生命的律动。
伯克利走近，跪坐在他面前，望着昏迷中的佐拉尔。哪怕每日都来，哪怕佐拉尔的气息平稳，伯克利依旧像第一次那样认真地观察着他，仿佛害怕自己会错过任何一点微小的异变。
“又撑过一天了。”他低声呢喃，声音在镜中空间泛起轻微的回响，“马上圣诞节了，你知道吗？”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佐拉尔的发梢，仿佛那柔软的金发仍有着回应他的温度。
“今年的伦敦，雪还没有下。”伯克利轻声叹道，唇角挂着一点无奈的笑意，“人们都在准备着庆祝，点缀着灯饰、彩球，还有数不清的圣诞歌曲在循环播放。”
他顿了顿，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沉睡中的佐拉尔说话：
“而我依旧在这光怪陆离的人间继续演着那场虚假的表演，笑着，唱着，配合着所有商业包装。——其实说到底，他们爱的，不过是一个不会反抗、永远完美的舞台上的‘伯克利·坎恩特’而已。”
水镜上方，一只银白色的灵蝶缓缓落在佐拉尔的手背，那是生命之母留给他的守护印记。伯克利静静地凝视着那光芒，良久，喉头微动，声音低不可闻。
“你还在，所以我也还在。”
他伸出手，替佐拉尔掖好因微光跳跃而有些散开的薄毯。余光中，水镜泛起一道极微弱的涟漪，像是空间外侧某股力量正在窥视。
伯克利缓缓抬头，眼中闪过一瞬的肃杀，却终究只是压了下去，继续守着佐拉尔的沉眠。
——————
第二天清晨，伦敦的冬日阳光透过厚重的云层，斜斜地洒在落地窗前。伯克利站在位于市中心的录音棚，今天的日程，是为圣诞专辑录制最后一首歌曲。
录音室内暖气充足，工作人员忙碌着调试着设备，制作人站在控制台后方朝他招手：“早上好，伯克利。”
伯克利点点头，目光扫过乐谱台上的歌词。那是一首特意为圣诞季准备的新曲——
《winter's promise（冬之誓约）》
歌词柔软温暖，写满了圣诞的祝福与团圆的愿景，旋律空灵又带着些许忧郁，完全符合他的嗓音特质。制作人信心十足地说：“这首歌的预售数据已经炸了，等圣诞夜你在皇家阿尔伯特音乐厅的现场一播出，势必又是一次全球刷屏。”
伯克利淡淡一笑：“那我可不能让你们失望了。”
他走入录音间，耳机戴好，手指敲了敲话筒确认音频清晰。耳返里传来倒数：“准备——3、2、1——开始录音。”
旋律缓缓响起，伯克利闭上眼睛，声音低沉地铺陈开来，如雪落般纯净：
the silent snow falls once again
Upon the streets we used to roam
though winter’s cold, your warmth remains
my heart has never felt alone…
（歌词大意）
雪又轻轻落满街，
走过的路还在眼前，
冬天很冷，你的温暖很浅，
可我的心，从来不曾孤单。
一个音符落下，情感流转如溪流。哪怕是最完美的商业包装，此刻的歌声里，依旧藏着一丝他无人可知的私密心绪。
那份孤独，那份等待，那份在生命之镜前反复叩问却得不到回应的执念，都化作了唱腔中那一点点无法复制的哀愁。即使是现场所有听着的制作人，都忍不住微微屏住了呼吸。
录音完成，耳返取下，工作人员顿时爆发出掌声。
“完美。”制作人用力鼓掌，“这就是伯克利的圣诞奇迹。”
伯克利只是微微颔首，走出录音室，换回了他那始终得体的笑容：“如果你们满意，那我也满意。”
他抬腕看了看表，时间刚好如他计划的那样——
——
离开录音棚后，助理已经安排好接下来的拍摄行程。今天还要拍一组圣诞主题的时尚杂志封面。
摄影棚内，布景是典型的欧式圣诞夜：雪松、红丝带、烛光、金色饰球与暖色壁炉。化妆师和造型师围在伯克利身边调整着他那完美无瑕的造型。黑色高领毛衣外罩着定制羊绒长大衣，头发微微凌乱得恰到好处，衬得他整个人像从冬夜童话中走出的贵族青年。
摄影师举起镜头：“很好！伯克利，眼神再柔和一点……想象你在等圣诞夜钟声敲响前，心中想着一个特别的人——对，就是这种感觉！”
伯克利唇角带着几不可察的笑意，配合着灯光角度偏头微抬，下颌线如刀刻般立体，眸光在镜头捕捉下透着淡淡柔色。
没人知道，他此刻脑海里浮现的，根本不是粉丝幻想中的恋人，而是那道始终沉睡在生命之镜中的身影。
拍摄结束后，伯克利接过助理递来的温热咖啡，浅浅抿了一口。助理一边快速确认档期：“圣诞夜那天，演唱会后台保留了您之前要求的单独休息室，届时只会有最核心的工作人员入场。您放心，不会有记者混进来。”
“很好。”伯克利轻声答道，声音低到仿佛怕打扰了什么，“圣诞夜，我需要三天空档。”
助理怔了一下，随后迅速反应过来，像往常那样理解地微笑：“明白，我会处理好。”
那三天空档，没人知道他去哪。那是他为自己与佐拉尔的时间——也是为处理，逐渐逼近的某些危险信号。
——
夜色降临，伯克利回到那座没有任何人类仆从的私人宅邸。关上门后，原本温暖的灯光如同被抽走了灵魂，室内只剩下无声的寂静。
他抬头望向窗外，那些闪烁的城市圣诞灯火像遥远星辰般璀璨而陌生。
掌心微微张开，指尖缭绕起一缕若隐若现的黑雾——那是死亡的气息，但又混杂着些许他无法完全辨认的新杂质。
混乱的气息，正在渗透。
伯克利的眸色沉了下来，像极了初冬夜晚那片无底的深海。
“它开始了。”
低语落下，黑雾倏然收敛，他缓缓阖上双眼，像是在积蓄着下一场更深层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