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半，京城的雨才停。
邱白拎着一盒草莓千层，另一只手揣着钥匙，在门口顿了几秒。他没立刻进门，而是慢慢把口罩摘下，低头看了一眼蛋糕盒上歪歪扭扭的字——
“林先生，生日快乐。”
写得极快，是他刚从教室赶出来时让咖啡店临时代写的，匆忙得不成样子，却也藏着真心。
今天他故意早上没说话，中午没发消息，连晚饭也谎称“工作室太忙，晚点回”。
不是为了耍脾气，只是想看林恩那张嘴硬心软的脸，在真正看到他准备的礼物时，微微别过头去、轻声说一句：“你还记得？”
他幻想过无数次那个画面，哪怕只是一个吻、一声“谢谢”，他都觉得值。
可当门推开的那一刻，邱白愣住了。
客厅只开着沙发旁一盏落地小灯，光线偏暖，照出一室沉静。林恩靠在钢琴旁的单人沙发里，侧头睡着了，眉心轻皱，像是累极了。
他脸上盖着一本薄薄的乐谱——那是他自己写的《流光·第二章草稿》，一旁地板上散着几张被揉成团的稿纸，还有两份标记密密麻麻的学生作业。
桌上没有蛋糕、没有烛光，甚至连茶杯都已经凉透。
邱白蹲下来，轻轻将乐谱拿走。林恩没有醒，呼吸细缓，睡姿一如既往拘谨，像随时会醒来应对下一堂课、下一次排练。
他没吵醒他，只将带来的小礼物放在茶几上——一个木盒，里面是林恩最喜欢的一支老牌钢笔，黑金配色，低调优雅。
然后，邱白走进厨房，翻出冰箱剩下的意面和鱼，悄悄地开始做饭。
锅里油花跳动，蒜香热气腾腾地弥漫开。
林恩是被这香味唤醒的。
他揉了揉眉心，坐起来，一脸迷茫地看着时间。邱白已经将盘子摆好，正舀最后一勺白汁。他听见动静，头也不抬：
“醒了？先吃饭，我刚做的。”
林恩起身走过来，顺手捞起桌上的那只木盒，看了一眼，皱眉：“这是什么？”
“送你的。”邱白语气轻松，“看你最近老抱怨原来的笔漏墨，我去上课前顺路买的。”
林恩打开盒子，看了几秒，没说话。
他坐下，舀了一口意面，尝了尝，才开口：“你今天……怎么突然这么有空。”
“本来不想有空的。”邱白说，“本来想干脆冷战你一天。”
林恩挑眉：“冷战我干嘛？”
邱白望着他，轻声道：“因为你生日。”
餐桌陷入短暂的沉默。
林恩怔了一下，仿佛真的不明白，又像在用沉默对抗突然涌上的情绪。他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叉子，仿佛是想掩饰自己忘了这件事。
“我忘了。”他说得很淡，“最近太忙。”
“我知道。”邱白笑了笑，“我也知道你今天不会记得，所以才没说。”
“你是想给我惊喜，还是想让我自责？”林恩看着他，语气不轻不重。
“想让你记得，你不是一个人。”邱白低声说，“你也可以被人惦记、被人庆祝、被人放在心上。哪怕你自己忘了，我也会替你记得。”
林恩一瞬没说话，只是低头继续吃饭。吃了几口后，语气又恢复了他一贯的骄傲：
“意面煮太久了，下次记得七分半就捞出来。”
“是，林老师。”邱白笑着举手投降，眼神却止不住地温柔。
他没说出口的是——
你忘记了没关系，我会记得你每一个生日。就像你记得所有学生的演奏风格、每一支曲子的情绪转折，而我，只记你。
而那支黑金钢笔，就静静躺在灯下的盒子里，在这个平凡夜晚，替林恩记录下了一句无声的——
“生日快乐。”
两人吃完饭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厨房的灯光暖黄，饭后残温还留在餐桌上，空气中混着奶油白汁的香气。邱白收碗进厨房，林恩坐着喝茶，看上去仍旧神色清淡，但眼角的倦意似乎已经被饭菜的温度和身边人的陪伴悄悄融散了。
邱白从冰箱拿出那个精致的白色纸盒，走回来时故意压低了声音，像是要给林恩一个轻轻的“收尾式惊喜”。
“差点忘了，还有这个。”
林恩抬眼，看着纸盒落在自己面前，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蛋糕？”
“草莓千层，你不是以前提过喜欢这个吗？那次在南苑路吃的那家，今天特地绕过去买的。”
林恩没动，只是看着那盒子，眼神缓了缓。
邱白拆开盒子，露出那层层叠叠、奶油轻薄柔软的千层蛋糕，顶上几颗新鲜草莓被精心摆成心形，边缘还用奶油勾了几个字：
“林先生，生日快乐。”
林恩微微低头，看着那个“快乐”字眼，竟莫名沉默了很久。
邱白坐下，戳了戳他手背，试图轻松一点地开口：“怎么样？我的心意，满不满意？”
林恩终于动了。
他拿起叉子，切下一小块蛋糕，尝了一口，没说话。但从他没皱眉的表情来看，应该是喜欢的。
“你不是不吃甜食的吗？”他问。
“今天陪你破例。”邱白毫不在意地说，“谁让你是寿星。”
林恩垂眼切蛋糕，淡淡地应了声“嗯”。
然后，他把吃完的叉子轻放在瓷盘上，擦了擦手，从茶几上拿起那支钢笔。
他低头看了几眼，仿佛在确认什么，然后悄悄起身，走向书房。
邱白好奇地跟上去，探头看时，正好看到林恩打开办公桌最底下的抽屉——
那里本来放的是他最珍惜的手写乐谱、奖章、老教授送的纸质笔记本，还有几个写满评论的学生演奏光碟。林恩动作极轻，把那支钢笔平稳地放进去，在几张厚纸中间垫了绒布，盖好，关上。
邱白靠在门边，轻声笑：“你不是说这牌子很好用么？”
林恩头也没抬：“是好用，但送的人还算……懂心意。”
“那你珍藏了？”
“我有别的吗可以藏？”
林恩转头看他一眼，眼神仍旧是他一贯的温柔，却没法掩住眼底的那点欲火和被人记住的情绪震动。
“邱白，你什么时候学会藏这点小心思了？”
“你教的啊。”邱白走过来，故意压低声音，“从你偷偷在我书包里放感冒药那次开始。”
林恩没接话，只是笑着说：“你年纪不大，毛病倒学得不少。”
“所以才要一直黏着你啊。”邱白笑着凑过去，“等你记不清生日的时候，有我记就够了。”
林恩望着他，眼神终于更加温柔。
那一刻，林恩没有再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站在书房灯下，望着眼前这个笑得有点得意又略显青涩的男孩，忽然觉得——
也许这支笔不会写出什么惊世乐章，
但它见证了，他从没真正孤独地度过这个夜晚。
书房的灯光偏白，但不冷。
邱白靠在书桌边，还沉浸在林恩收下钢笔那一幕的余温中。他正想再开口调侃一句什么，却见林恩合上抽屉，忽然回头看他，嘴角含着一点意味不明的笑。
“其实，”林恩慢慢地说，语气不像开玩笑，也不像正式告白，只像陈述一个他早已清楚的事实，“我最想要的生日礼物，不是钢笔。”
“哦？”邱白立刻追问，“那是什么？我下次给你补上？”
林恩看着他，眼神静静的，像一支低音提琴被人拨响，慢慢地、缓缓地落到一个温柔的句点上：
“是你，邱白。”
那一刻，空气仿佛静了两秒。
邱白眨了眨眼，有些没反应过来，又像是听懂了却下意识地心跳加快。他看着林恩，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只是眨眼时眼圈竟有点热。
“你别乱开玩笑啊，林老师，”他勉强笑着说，“这种话我讲讲可以，你说出来，我有点扛不住。”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林恩慢慢走近他，语气仍旧不紧不慢，“你记我每一个生日、替我做饭、买我喜欢的笔，连我什么时候会累都看得出来……”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柔软：“你以为这些我都没看见？”
邱白喉结动了动，没说话。
林恩走到他面前，轻轻抬手拨了拨他额前有些乱的发：“邱白，我不说，不代表我不懂。”
“……你一直都在我心上。”
那一瞬间，邱白眼底一闪一闪的，是控制不住的情绪。他低下头，鼻尖碰到了林恩的肩窝，小声说：
“你早说这话，我就不送那支钢笔了。”
“送了也不坏。”林恩笑了笑。
他轻轻点了点邱白的胸口：“生日礼物，不收回来吧？”
“……不收了。”邱白闷声说，“一辈子都不收。”
林恩眼角含笑地嗯了一声，终于放下肩膀上的力气，把额头轻轻靠在邱白的头顶。窗外小雨又落下来了，书房里静悄悄的，只剩两个人的呼吸和心跳交叠，慢慢连成一个频率。
窗外细雨低落，室内安静得几乎只剩两人的呼吸。
邱白还靠在林恩怀里，呼吸微乱，心跳得很快。他像是被什么轻轻推动了一下，在那句“你一直都在我心上”之后，整颗心突然滚烫了。
他慢慢抬起头，林恩正低头看着他，眼底是一如既往的深沉与温柔，像一汪水，能把人整个人溺进去。
那一瞬间，邱白没忍住。
他伸出手，按住林恩的胸口，把他轻轻地往书桌边推了推。林恩配合着退了一步，靠在书桌边缘，手肘撑着桌面，眉眼含着笑，却并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邱白心跳更快了，像某种开了闸的情绪终于冲破了堤坝。
他踮起脚尖，环住林恩的脖子，主动吻了上去。
这一次，毫不犹豫，毫不退让。
是火，是光，是积蓄了很久的、藏在日常每一顿饭后、每一次深夜回家的怀抱中的热意。
林恩几乎是被吻得微微失了神。他没有回避，也没有压制，而是轻轻抬手，稳稳地扶住了邱白的后腰，让他更贴近自己一点。
那一吻持续了很久。
久到邱白自己也有些呼吸不稳，才缓缓放开，额头轻轻抵着林恩的，声音软下来：“林先生……生日快乐。”
林恩轻轻地“嗯”了一声，眼神里尽是柔光。
他抬手，指腹在邱白脸颊侧滑过，声音低沉而温柔：“小孩，”
他低下头，在邱白唇角吻了一下，眼神微微一亮，笑意藏不住。
“我要开始拆礼物了。”
邱白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只手已经环上了他的腰，将他整个人一带——
林恩轻轻俯身，将吻落在他的锁骨、耳侧、发间，带着不急不缓的节奏，像是认真地在拆一份小心珍藏、不得不缓慢打开的心意礼。
他没有急着推进什么，只是安静地吻着，一寸寸地吻。
那种极致温柔的克制，比炽热的欲望更让人心乱。
邱白的手紧紧地攥住他的衬衫，像是找不到落脚的浮木，只能更近地贴近林恩的胸膛。
他的呼吸越来越不稳，仰起脸时，林恩正好低头，唇齿再次相碰。
这一次，亲吻不再只是温柔，而是渐渐带上了深情与压抑不住的炽热。
林恩一边吻着，一边将邱白按坐在书桌边缘，那只常年执笔的手掠过邱白的腰际，将衬衫的下摆一点点拉起。
“林……先生……”邱白低声唤他，眼神晕染着情欲与不安，却没有拒绝。
“今天不叫先生，”林恩低声说，声音沉而温柔，“叫我，林恩。”
“……林恩。”
听见邱白软着声音叫他那一声，林恩像是被彻底点燃。
他的动作依旧不急，却更为坚定。他轻吻着邱白的脊背，双手像在弹琴一样拂过他的皮肤，让邱白不由自主地轻颤，像被他撩拨的琴弦。
书房里，本应只有纸张翻动与钢笔落纸的声音，而此刻，却只剩下两人的喘息与低声呢喃。
每一次轻触、每一寸吻落下去的地方，都带着林恩独有的节奏感，如同某一支只属于两人的曲子，缓缓奏响在这安静又深情的夜里。
直到那只钢笔——今晚最早被打开的“礼物”——从桌边轻轻滑落，落地一声轻响，仿佛也在替他们，为这一夜留下纪念。
夜色更深，窗外的雨也停了。
两个人依旧缠绵在一盏未熄的书房灯下，像是彼此用尽了全部心意，把这一夜，写进了彼此最深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