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的公寓位于京音北侧安静的街区，一栋带着露台的高层，临街不临闹。推门而入的那一刻，邱母眼神微微一动。
“哟……你这地方……”她轻声感叹了一句，不自觉地收了收脚步。
玄关处铺着干净的深灰色地毯，玄色嵌金边的鞋柜旁摆着一只矮矮的黑曜石雕猫。
穿过玄关再向里走，视线豁然开朗——宽阔的客厅以暖灰为主调，大理石地板上铺着柔软的羊毛地毯，米色沙发和深色落地窗帘搭配得宜，一旁的三角钢琴静静地立在墙边，顶上挂着一幅笔触凌厉的油画。简洁，但不失风格，奢华里透着内敛。
“妈，小心脚下。”邱白脱下外套，赶紧走过来扶了她一把。
邱母放下包，目光在屋内细细打量着。
“你们两个住这么大？收拾得倒挺利落。”她笑着坐下，却依旧挺着背，一副“客气着不敢躺沙发”的姿态。
林恩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走向厨房，熟练的系好围裙：“阿姨先坐坐，我去把菜洗了，一会儿包饺子要用的。白白，去陪你妈聊聊天。”
“好咧。”邱白坐在她旁边，把她的大衣脱下来叠好，又捧出刚冲好的热茶。
“哎，这小林平常也这么整洁？”邱母悄声问，目光仍在那面墙上的装饰画和落地书柜间转来转去。
“其实吧……是我们专门收拾的，嘿嘿”邱白嘟囔着，小声补充，“主要是为了今天。”
邱母的目光微微一顿，旋即露出一个欣慰的笑：“你们有心了。”
林恩那边已经准备好，袖子卷到手肘，站在厨房边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阿姨，您喜欢吃牛肉馅儿的，还是白菜虾仁的？我这边都有。”
“唉呀，这孩子，怎么还记得我上次说的。”邱母笑着扬了扬声音，“牛肉就好，省事儿。”
“那就牛肉馅儿，调点香油。”林恩点头，“等会儿白白来剁馅儿。”
“好嘞！”邱白应了一声，笑嘻嘻地给母亲夹了块点心，“妈，他平常老这样，总是安排我做体力活。”
“那是疼你。”邱母笑着说，眼角的褶子像春天水田里开出的花纹，“你别看他外表冷冷的，做起事儿来是真细。”
厨房传来切菜的节奏声，水声清润，光线透过厨房半透明的玻璃门照进来，把林恩的影子拉得细长。他一边操作，一边还能分心回话：“阿姨来是大事，我自然得认真点。”
“你这孩子……”邱母脸上有些不好意思，手却悄悄拢紧了茶杯，“不枉我家小邱跟你亲得紧。”
“他啊……”林恩转头，目光正好和邱白的对上，带着一点笑，“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了。”
客厅顿时安静了一瞬，邱白低头喝茶，耳朵却悄悄红了起来。邱母看着两个孩子，一个煮汤切菜，一个端茶捧笑，不觉轻轻叹了口气：
——这年夜饭，看来会是个好年。
厨房里已经被各种食材的香气填满，林恩的动作麻利又精准，他正在处理牛肉，准备做饺子的馅料。菜刀的声音轻快而有节奏，台面上放着一堆精心挑选的蔬菜和调料。牛肉被剁成细腻的肉馅，和葱姜混合后，散发出一股诱人的香气。
邱白的妈妈坐不住，来到了厨房，询问林恩：“孩子，我实在是坐不住，让我来吧，打打下手也行。”
林恩笑着说：“那......阿姨，您来帮我切点葱姜蒜好吗？再切点小蔬菜，我打算做沙拉。”
邱母瞧了瞧自己空闲的双手，站起身，微微一笑：“好嘞。”她一边说着，一边走进厨房，站在林恩旁边，准备接过他手里的蔬菜。
“行，那就麻烦您了。”林恩向她投来感激的目光，顿时两个人便开始默契地配合起来。林恩负责切牛肉，邱母则负责将葱姜蒜细细剁好。厨房里温暖的灯光把他们俩的身影拉长，气氛柔和而亲切。
“你真是做得一手好菜。”邱母边工作边说道，眼里满是欣赏，“之前听白白说过，你在厨房也很有一手，没想到这么快就让我见识了。”
“哪里，做个简单的饺子而已。”林恩笑了笑，眼睛不离手头的食材，“其实平常也没什么机会做饭，今天也是想着给您做顿好的。”
邱母微微点头，轻声叹了口气：“孩子，真是会照顾人，看来我也放心了。”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温暖，仿佛是在为邱白选了个好朋友，也为自己的儿子找到了一个可以依赖的依靠。
“妈，我可以帮忙吗？”这时，邱白走到厨房门口，想要伸出手，却被两人一起拦住。
“你啊，去陪陪猫，别打扰我们忙活。”邱母打趣地说，“你一来，厨房就乱了。”
邱白愣了一下，随即无奈地耸肩：“好吧好吧，既然如此，今天就让我放松一天，去陪猫玩。”他转身向沙发走去，顺便低头看了看在角落里乖巧地蜷成一团的雪球，伸手轻轻摸了摸它的毛，“走吧，陪你玩会儿。”
邱母忍不住笑了：“你把什么都能照顾得很好。”
林恩笑了笑，指着准备好的食材对邱白说：“这边就交给我和阿姨了，你别捣乱啊。”
“我知道了，放心吧。”邱白转头给母亲和林恩一个无奈的微笑后，便靠在沙发上，随意地翻开一本书，雪球见状立刻跳到他的腿上，趴着打了个小呼噜，似乎很享受这份陪伴。
厨房里，林恩与邱母的配合越来越顺畅。林恩专心地剁着牛肉，手上的动作依旧干脆利落，邱母则不时给他递来已经剁好的配料和准备好的蔬菜，时不时还会调侃一下他：“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越来越会照顾人了。白白以前根本没这么细心的。”
林恩微微笑了笑，头也不抬：“他其实一直都挺细心的，只是有时太过自我，偶尔才会让我操心一下。”
“那是，孩子嘛，总是有点急躁。”邱母笑着点头，“不过，我能看得出来，你们俩挺合得来的，尤其是他，能把自己交给你，真是找对了人。”
林恩不再说话，静静地继续准备食材，心中却涌上一股暖意。邱母的话虽然没有多么高调，但却让他感到深深的安慰。
厨房的灯光渐渐变得柔和，蒸汽从锅盖上冒出，空气中弥漫着即将要开席的味道。
“妈妈，你看，雪球可喜欢我了。”邱白在客厅嬉笑着说，语气中透着几分自得其乐，抬眼看到林恩拿着包好的饺子出来，笑着示意，“来帮我拿个大点的碗，我要装甜点。”
“好，给你。”林恩应了一声，轻轻放下手里的汤锅，把碗递给邱白。
“今天除夕，真是应景。”邱母看着厨房中忙碌的两人，嘴角带着温暖的笑意，“你们两个，真像一家人。”
林恩笑着低头，眼里不由自主地多了些柔情：“家人嘛，当然要一起准备，吃好喝好。”
邱白偷偷在一旁看了他一眼，似乎能从林恩脸上的笑容中看到一种深藏的温暖。
厨房里升腾着热气，锅里的水已经开始冒泡，林恩一手擀着饺子皮儿，一手不时将调味料拌入牛肉馅儿里，动作熟练、节奏分明。邱母则在一旁择着菜，偶尔瞥一眼林恩的动作，不由得露出几分欣赏的神色。
“小林啊，”邱母忽然开口，语气温和，“你小时候，是不是也经常下厨？”
林恩一愣，随即笑了笑，语气平静：“小时候吗？算不上经常……但确实是自己做。”
“那是家里人教你的？”邱母问得随意，但语气带着一点不动声色的关心。
林恩停顿了一下，擦了擦手上的面粉，低声道：“算是自己学的吧。那时候常常一个人待着，家里人也忙，所以……要是想吃好点的，就只能自己动手了。”
邱母闻言，手上的菜顿了顿，转头看了林恩一眼，眼神柔和却隐隐带着一丝心疼：“那你小时候，一定挺懂事的。”
林恩轻轻一笑，不以为意地回：“那时候也不觉得是‘懂事’，就是饿了，还挑嘴，想吃点好吃的而已。”
厨房里短暂地沉默了几秒，只有案板上刀切蔬菜的声音在继续。
邱母轻叹一声：“你现在做得这么好，白白以后有口福了。”
“他也没少嘴挑。”林恩笑了笑，装作抱怨，“不吃蒜、不吃香菜、还挑洋葱的口感……每次做饭都像打配方战。”
邱母忍不住笑出声：“他小时候就这样，吃饭挑得不行，一顿饭要把三种菜分三种碗装，连米饭都不能碰到酱汁。”
“现在也没好多少。”林恩顺着话头继续，“有一回我做了三文鱼沙拉，他一口吃下去，说‘这鱼是不是还没断气’，差点把我气笑。”
邱母笑得更开心了，摇着头：“你能受得了他，也真是不容易。”
林恩侧头望了她一眼，眼神柔和却坚定：“他是我愿意受着的人。”
厨房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住，邱母望着林恩，没有说话，却能从这句话中感受到一份沉稳、深情与长久的认真。
她低头擦了擦手，从柜子里取出调料罐，轻声道：“你比我想象中还要细心，也真是难得。其实，白白以前……不是个很容易让人靠近的孩子。小时候刚到我家那会儿，总是怕生，什么事都自己憋着。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像现在这样，话多了，表情也多了。”
林恩温声应道：“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也不怎么说话，老皱着眉头，像世界欠他钱似的。但只要用点耐心，其实他是个很温柔的人。”
邱母点头，笑了笑：“嗯，他很倔，也很敏感……但你能看见这些，我真的挺高兴的。”
林恩将最后一张饺子皮铺平，舀了一勺牛肉馅放在中间，边包边轻声说：“我很感激您把他照顾得这么好，阿姨。他是个……值得被珍惜的人。”
邱母听了这句，没再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林恩的手背，像是对晚辈最温柔的认同与接纳。
厨房里继续忙碌着，空气中弥漫着香气与热气，还有未曾说尽的温情。
锅盖掀开的一瞬，番茄牛腩的香气扑面而来，林恩轻轻搅了一圈，又看了一眼时间。
“等会儿还准备做红酒煎鸭胸，你喜欢吃西餐吗？”林恩边翻炒着菜边随口问道。
“没怎么吃过，”邱母笑着说，“不过你做的，我肯定要尝尝。”
林恩闻言轻笑一声：“好，那我多准备一点。”
“林恩啊，”邱母突然停下了剁蒜的动作，“我还有个问题。”
“您问。”林恩关了火，回头看她。
邱母眯着眼，语气意味深长：“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打算再来我家吃顿饭？”
林恩一愣，随即笑了，拿起一块擦手巾擦了擦手：“这不是赶着除夕把您请来了嘛。明年，一定提前预定。”
“你别总嘴甜，嘴甜没用。”邱母故作严厉地说，但语气中却藏着明显的亲切与包容，“我不是嫌你不去，是觉得，你老在这边忙，还要照顾白白，太辛苦。”
林恩收拾干净刀具，轻声答道：“以后我会去的。等我手头忙完，我们一起回去，到时候多陪陪您。”
“……你要是说话算话，我就信你。”邱母笑着点点头，又道，“其实你们这年纪，工作上也紧，感情要稳得不容易。我就希望他别吃苦，哪怕你忙，能记得哄哄他，他就开心了。”
“我明白的。”林恩点头，声音极轻，像是对未来下了一个郑重承诺。
厨房里再次只剩下锅铲与蒸汽交织的声响。
而客厅里，邱白正躺在地毯上，被雪球当成了人形暖炉。他侧耳听着厨房传来的说话声，虽然听不清内容，却能感受到那股柔和安宁的气息。嘴角止不住地微微翘起。
他知道，以后的新年，他终于不是一个人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