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疏桐望着裴砚舟西装口袋里若隐若现的“红妆”暗纹,刚在喉间溢出半声轻笑,指尖便被他反握住。
两人掌心都还带着方才握在一起的余温,裴砚舟用指腹蹭了蹭她虎口的薄茧——那是常年吊威亚磨出来的,“防谁呢?”他歪头,眼尾翘成小钩子,“你这个御姐负责拆招,我这个疯批负责搅局,怕什么?”
话虽这么说,顾疏桐的拇指却在他手背上轻轻叩了两下。
这是他们最近才养成的暗号,代表“认真点”。
裴砚舟立刻收敛了笑意,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下阴影:“刚那条短信,发件人用了虚拟号,大概率是买的境外卡。”他顿了顿,“但能精准掐着预告发布时间发威胁,说明对方在盯着我们的进度。”
顾疏桐的手机又在裴砚舟口袋里震动起来,这次是何敏的语音:“桐桐,资方说松口是松口了,可王总刚才私下给我发消息,说最近有不明账号在买营销号,标题都拟好了——‘红妆未播先糊,顶流影后带资进组拖垮剧组’。”
裴砚舟直接按了免提。
顾疏桐的眉峰微微一挑,转身往安全通道走。
裴砚舟跟着她,皮鞋跟敲在防滑地砖上发出“哒哒”声:“何敏,查短信来源。”
“已经在查了。”何敏的键盘声透过手机炸响,“虚拟号我让人追踪Ip,短信网关记录也调了——不过可能要半小时。你俩先回我办公室,我让人送姜茶过来,外头风大。”
顾疏桐走到楼梯间转角,背靠着防火门。
裴砚舟很自觉地替她挡住穿堂风,双手插在裤袋里,却悄悄把西装外套往她那边拢了拢。
手机屏幕亮着,何敏的对话框不断弹出消息:“查到了,短信是从剧组附近的7 - 11便利店发的。”“Ip跳了三层,最后定位在b座12楼——那层是广告公司,不过……”
“不过什么?”顾疏桐的指尖抵着下巴,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那家广告公司的大股东是明远资本。”何敏的声音突然低了两度,“而明远资本的实际控制人……是李明。”
裴砚舟的手机“啪”地掉在地上。
他弯腰去捡,抬头时眼里闪过锐光:“李明?三年前搞垮《云舟》剧组的那个?”
顾疏桐当然记得。
《云舟》是当年最被看好的历史正剧,开机前三天突然被曝主演涉毒,资方连夜撤资,道具组被砸,连导演都进了医院——后来业内传闻,是有资本想低价收购拍摄场地,故意搞黄项目。
“所以他盯上《红妆》了?”顾疏桐摸出包里的润喉糖,剥了一颗塞进裴砚舟嘴里。
他最近为了赶进度天天熬夜,嗓子哑得像砂纸。
裴砚舟含着糖含糊道:“钱进之前提过,明远资本半个月前接触过他,想出三倍价买项目主控权。”
楼梯间的声控灯突然熄灭。
裴砚舟伸手在墙上拍了两下,暖黄的光重新漫上来,照得顾疏桐的耳坠子闪了闪:“分头查。我去剧组,找于洋他们聊聊——李明要搞事,肯定先动演职人员。你找钱进,他和明远打过交道,应该知道软肋。”
裴砚舟刚要反驳“你一个人不安全”,就见她冲自己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保镖团队的定位,三个红点正往楼梯间移动。
“何敏早安排好了。”她笑,“御姐的安全感,从来不靠运气。”
剧组化妆间里,顾疏桐推开门时,于洋正举着吹风机吹头套。
见她进来,老头手一抖,吹风机差点砸在桌上的胭脂盒里:“顾老师?您怎么来了?”
“于老师,最近有人找过你吗?”顾疏桐搬了把折叠椅坐在他对面,“比如……问剧组进度,或者塞什么东西?”
于洋的手在围裙上蹭了蹭。
他那件蓝布围裙洗得发白,口袋里还插着半截断了的眉笔:“前几天有个送咖啡的小姑娘,说‘于老师辛苦了’,硬塞给我个U盘。我没敢收,让场务退回去了。”他突然压低声音,“不过我瞅见那姑娘工牌了,是‘明远传媒’的。”
顾疏桐的指甲轻轻叩了叩化妆台。
镜子里映出她微抿的唇,和眼底翻涌的暗潮。
她掏出手机拍了张于洋的工牌照片,刚要说话,口袋里的震动又起——是裴砚舟的消息:“钱进说李明在查你的代言旧账,可能要翻三年前那个护肤品的官司。”
与此同时,裴砚舟正站在钱进的办公室里。
落地窗外的霓虹灯把钱进的脸照得忽明忽暗,他捏着马克杯的手指节泛白:“裴导,我真不是故意瞒的。明远那边说……说要是我不配合,就把我当年在《青禾》剧组挪用备用金的事捅出去。”
“挪用?”裴砚舟挑眉,“《青禾》的备用金我查过,你是给群演垫付了医药费。”他从西装内袋抽出一份文件拍在桌上,“我让人调了银行流水,明远手里的‘证据’是伪造的。”
钱进的肩膀突然垮下来。
他摸出烟盒,又想起裴砚舟讨厌烟味,默默把烟塞了回去:“李明要的是《红妆》的海外发行权。他在海外有几家空壳公司,想通过我们的片子洗钱。”他抬头,眼里有血丝,“他说……要是我们不听话,就买通媒体,把顾老师当年代言翻车的事写成‘知假售假’。”
裴砚舟的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他掏出手机给顾疏桐发消息,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又补了句“别担心,我这儿有招”。
深夜十一点,顾疏桐的工作室里,落地灯在两人之间投下暖黄光晕。
剧本和打印资料摊了半张桌子,裴砚舟翘着腿坐在沙发上,手里转着顾疏桐的口红——那支她总用的正红色,“所以李明的计划是:先搞舆论,再压资方,最后逼我们交出发行权。”他突然把口红往桌上一按,“但他漏了一步。”
“什么?”顾疏桐正在整理于洋提供的工牌照片,闻言抬头。
“我们的观众。”裴砚舟笑出一口白牙,“前几天后援会刷的话题,现在阅读量破五亿了。网友都说‘红妆的妆造能打’‘顾疏桐的眼尾泪痣是活的’——群众基础在这儿,他买再多通稿也没用。”
顾疏桐的嘴角终于翘了起来。
她伸手揉乱他的头发,发胶被揉出个鸡窝头:“所以对策是?”
“白天正常拍戏,晚上加强安保。”裴砚舟拽过她的手,在掌心里画圈,“我让助理在剧组装了隐形摄像头,何敏联系了网警盯着营销号。至于李明……”他突然压低声音,“我让人查了他海外公司的账,下周股东大会,他的小辫子该露出来了。”
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刮得沙沙响。
顾疏桐刚要说话,工作室的门突然传来轻响——不是开锁声,是鞋底蹭过地面的摩擦。
两人同时屏住呼吸。
裴砚舟迅速关了灯,拉着顾疏桐躲到文件柜后面。
脚步声越来越近。
顾疏桐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撞在肋骨上,裴砚舟的掌心覆在她后颈,像块温热的磐石。
走廊的声控灯亮起又熄灭,脚步声在门前停了两秒,然后渐渐远去,只留下晚风卷着落叶,扫过门口的地砖。
(两人躲在暗处,屏住呼吸,等待脚步声完全消失。
黑暗中,裴砚舟的拇指轻轻摩挲她后颈的碎发,顾疏桐能感觉到他贴近自己耳畔的呼吸,带着淡淡薄荷糖的甜,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门外的不速之客,究竟是谁派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