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的门“吱呀”一声合上时,顾疏桐的手机在掌心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
她垂眸盯着屏幕上“林氏今晚八点,发布会”七个字,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这是林浩然惯用的阴招,选在《红妆》定档宣传期搞突然袭击,分明要把水搅浑。
“怎么说?”裴砚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收工的沙哑。
他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另一只手虚虚护在她后腰,像怕她下一秒就要栽倒。
顾疏桐偏头看他,发现这男人连领带都没系好,深灰领结歪在锁骨处,倒比平时多了几分烟火气。
“林浩然要借发布会放料。”她把手机屏幕转向他,指甲无意识地抠着手机壳边缘,“大概率是‘顾疏桐耍大牌用替身’‘《红妆》剧组资方撤资’那套陈词滥调。但他选在八点——正好是我们夜戏开拍的时间。”
裴砚舟的拇指在下巴上敲了两下,忽然笑出声:“这老狐狸算盘打得响啊。夜戏直播是我们给观众的诚意,他偏要在这时候泼脏水,让网友一边看你吊威亚,一边刷‘假敬业’的词条。”他忽然倾身凑近,鼻尖几乎蹭到她发顶,“不过疏桐姐,你猜我刚在片场听见什么?”
顾疏桐被他温热的呼吸弄得耳尖发烫,却还端着御姐架子:“裴导有话直说。”
“场务说,今天下午有三个扛摄像机的‘记者’在围墙外晃。”裴砚舟从西装内袋摸出个微型摄像头,“我让人截了他们的设备,内存卡都在这。”他晃了晃卡片,金属表面折射出冷光,“林浩然想搞舆论战?那我们就先把他的子弹缴了。”
顾疏桐的眼睛亮起来,伸手要抢那卡片,却被他举高。
两人像高中生抢作业本似的拉扯两下,她忽然踮脚在他锁骨上咬了一口——力道轻得像小猫挠痒痒。
裴砚舟吃痛松手,卡片落进她掌心时,她已经恢复了从容:“裴导,我去联系媒体。你负责剧组安保——尤其是夜戏的威亚设备。”
“得嘞。”裴砚舟揉着锁骨笑,转身时瞥见顾晓月抱着笔记本电脑从门口探出头,“晓月不是去拍花絮了?”
“姐的事比花絮重要!”顾晓月蹬着马丁靴“哒哒”跑进来,发尾的草莓发夹一跳一跳,“我刚黑进林氏官微后台,他们发布会流程表在这——”她把电脑转过来,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时间线,“八点整播放‘顾疏桐替身’视频,八点十分资方代表发言,八点半……”
“停。”顾疏桐的指尖停在“八点整”那行,“这个视频是关键。砚舟,你让人查下他们视频的源文件,我就不信他们能无中生有。”她掏出手机翻出通讯录,拇指在“《娱乐一线》主编”的名字上顿了顿,抬眼时又变成了那个谈判时能把资方逼到墙角的顾疏桐,“何敏说过,《民生时报》的老周最恨造谣,我先给他打——”
“叮铃铃——”
手机在她掌心震动,来电显示是《民生时报》娱乐版主编周明。
顾疏桐挑了挑眉,按下接听键:“周老师,这通电话来得巧。”
“小顾啊!”周明的大嗓门震得她耳膜发疼,“我刚收到风,林氏今晚要放你的黑料。你跟我交个底,是不是真用替身了?”
顾疏桐瞥了眼窗外——夕阳把场记板的影子投在墙上,像把迷你的木刀。
她想起今早吊威亚时,裴砚舟趴在安全绳边冲她喊“顾老师要是摔下来,我就用导演椅接你”的傻样,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周老师,您今晚八点来《红妆》片场。我让人给您留个最佳观测位——就在威亚塔正下方。”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爆发出大笑:“好你个顾疏桐!我倒要看看,哪个替身能穿着十斤重的旗袍,在十米高空翻三个跟头还能背完整段台词!”
顾疏桐挂了电话,发现裴砚舟正倚着窗台看她,嘴角噙着笑:“顾老师这招‘直播打脸’够狠啊。”
“彼此彼此。”她指了指他电脑屏幕——上面是某安保公司的设备清单,“装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监控?您这是要把片场变成透明鱼缸?”
“那叫防患于未然。”裴砚舟敲了敲“微型录音笔”那栏,“上次道具组丢的翡翠簪子,就是靠这玩意儿找回来的。”他忽然正色,“不过重点是夜戏的威亚。我让老陈把钢丝全换了新的,安全扣也检查了三遍——”
“咚咚咚!”
何敏的高跟鞋声比敲门声先到。
她推开门时,西装裙角还沾着片场的木屑,手里举着手机:“疏桐!裴导!林氏官微刚发预告了!”
顾疏桐凑过去,屏幕上是林氏集团的九宫格海报,中间大字写着“还原《红妆》拍摄真相”,配图是张模糊的背影照——确实像她,但仔细看能发现发簪样式不对。
“他们找了个身形相似的替身拍背影,再买营销号带节奏。”何敏捏着手机的手青筋凸起,“更绝的是,他们买通了三个影评大V,八点半要发‘顾疏桐德不配位’的长文。”
裴砚舟突然抓起桌上的场记板,“啪”地拍在茶几上:“正好。晓月,把我们今天拍的威亚长镜头原片剪个三分钟精华,带幕后花絮——我要让网友看看,顾疏桐吊威亚时,我举着喇叭喊‘再来一条’的样子。”
“明白!”顾晓月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我这就联系抖音的‘影视探班’,他们最爱这种真实向的内容。”
顾疏桐看着这三个人忙成一团,忽然伸手按住裴砚舟的手腕。
他的手腕骨节分明,还带着片场的温度。
“砚舟,”她轻声说,“你记不记得大学时,我们为《神女》的长镜头吵了三天?”
裴砚舟一怔,随即笑出声:“怎么不记得?你说长镜头是导演的傲慢,我说那是对演员的尊重。”他反握住她的手,指腹蹭过她掌心的薄茧——那是十年前拍武戏留下的,“现在我信了,好演员配得上最苛刻的镜头。”
休息室的灯光突然闪了两下。
顾疏桐的手机在此时震动,她低头看了眼,瞳孔微微收缩。
裴砚舟凑过去,只瞥见最后几个字:“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顾疏桐放下手机,指节捏得泛白。
窗外的暮色漫进来,把她眼尾的朱砂痣染成暗红——那是戏里的妆还没卸。
她抬头看向裴砚舟,目光像把淬了火的刀:“砚舟,他们以为我们只有一条命。”
裴砚舟伸手替她理了理乱发,掌心覆在她后颈:“但我们有《红妆》。”他的声音低下去,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只要这部戏能立住,所有脏水都会变成他们的墓碑。”
顾疏桐忽然笑了。
这笑里没有平时的疏离,倒像拆穿了小朋友恶作剧的长辈:“裴导,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什么吗?”
“什么?”
“等今晚直播时,”她踮脚在他耳边说,“当着全网的面,喊你一声‘我的导演’。”
裴砚舟的耳尖瞬间红透。
他正要开口,顾晓月举着电脑冲过来:“姐!原片剪好了!你看看这个镜头——”
顾疏桐接过电脑,目光扫过屏幕上自己吊在半空的身影。
风掀起旗袍下摆,露出里面青灰色的安全裤,裴砚舟举着喇叭在下面喊:“顾老师!笑甜点!观众要看的是大上海的交际花,不是要去砍人的女土匪!”
她“噗嗤”笑出声,把电脑转向裴砚舟:“裴导,您这骂人的台词,适合当花絮吗?”
“当然适合。”裴砚舟勾住她的肩膀,看着视频里自己手忙脚乱给她递水的样子,“让网友看看,顶流影后和疯批导演,到底谁更疯。”
何敏的手机在此时响起,她接起电话听了两句,眼睛突然亮起来:“疏桐!《金穗》杂志说要直播我们的夜戏!他们主编说,好久没见过这么有诚意的剧组了!”
顾疏桐的手机紧接着震动,是一串媒体的确认回复。
她抬头看向裴砚舟,他眼里的光比片场的聚光灯还亮。
“砚舟,”她晃了晃手机,“媒体都就位了。”
“那我们也该就位了。”裴砚舟弯腰捡起地上的西装,搭在臂弯里,“顾老师,夜戏的威亚,我给你挑了根最粗的——”
“裴导!”场记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威亚组说设备调试好了,您和顾老师要去确认吗?”
“走。”顾疏桐挽住他的手臂,“去看看他们给我准备的‘最粗钢丝’。”
两人走到门口时,顾疏桐的手机又震了震。
她低头扫了眼新消息,脚步微顿。
裴砚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看到发件人备注——“林浩然”。
顾疏桐放下手机,脸色凝重地看向裴砚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