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疏桐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轻一按,林浩然的短信便沉进了聊天框最底端。
她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再抬眼时,眼底翻涌的冷意几乎要凝成霜:“林总这是嫌之前泼的脏水不够臭,要亲自下场撒蛆了。”
裴砚舟凑过来扫了眼屏幕,眉峰微微一挑。
他伸手抽走她手里的手机,拇指在关机键上按了三秒——电子音“滴”的一声,那串令人作呕的号码便彻底安静下来。
“上回在庆功宴上,他碰你酒杯时手抖得像帕金森,我就该把那杯香槟直接扣他领结上。”他屈指叩了叩桌面,指节泛着冷白的光,“说吧,这次他又想玩什么花样?”
“不知道,但肯定和今晚的直播有关。”顾疏桐捏了捏眉心。
她想起三天前在茶水间听见的风声——林氏娱乐新签的小花在试镜《红妆》时被她当面指出“眼尾提得太刻意,像被踩了尾巴的猫”,隔天林浩然就买了“顾疏桐耍大牌打压新人”的热搜。
此刻再看这条短信,那些被撤下的营销通稿、突然消失的代言合同,忽然串成了一条带刺的锁链。
裴砚舟转身从椅背上扯下自己的西装外套,动作利落地搭在她肩头。
布料还带着他体温的余温,混着点松木香:“先解决眼前的。你联系安保公司,我去撕了那些水军的嘴。”他弯腰时发梢扫过她耳尖,声音放软了些,“毕竟顾老师的安全,可比我的导演尊严重要多了。”
顾疏桐被他突然的温柔烫了一下,耳尖泛起薄红。
她清了清嗓子,指尖快速按出通讯录里那个存了十年的号码——是何敏介绍的私人安保负责人,上次她在片场被私生饭堵到化妆间,就是这人带着队伍五分钟杀到。
“陈队,我是顾疏桐。”她声音沉了沉,“今晚《红妆》夜戏直播,需要你们加派二十人,重点盯紧威亚区和观众席。”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陈队的嗓门震得她耳膜发疼:“顾小姐放心!我们三组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设备组刚发消息说,您的威亚锁扣换了防爆的,比您去年拍武打戏用的还结实三倍!”
顾疏桐低头看了眼自己搭在桌沿的手,指甲盖被她无意识抠出月牙状的白印。
她深吸一口气,余光瞥见裴砚舟正蹲在顾晓月身边,两人脑袋凑在笔记本电脑前,屏幕蓝光映得他眼下的泪痣忽明忽暗。
“陈队,再加个要求。”她咬了咬唇,“直播时如果有观众席骚动,优先保护裴导。”
“得嘞!我们都听说裴导是‘疯批导演’,但顾小姐的吩咐,比导演的喇叭管用!”电话挂断前,陈队突然压低声音,“对了顾小姐,您上次送的姜茶,我家那口子说比她妈熬的还好喝,下回——”
“陈队!”顾疏桐笑着打断他,耳尖的红已经漫到脖颈,“先把工作做好。”
她刚放下手机,就见顾晓月举着平板蹦过来,发梢还沾着片场的木屑:“姐!裴导让我整理了五十个影视类大V的联系方式,都是平时爱夸《红妆》路透的!”平板屏幕上,Id“影视圈野生观察员”的私信框还亮着,最新一条是“顾老师的旗袍侧影绝了!今晚直播我蹲定了!”
裴砚舟从她身后探过身,指尖点了点“娱评老炮儿王大炮”的头像:“这个老头最烦资本操控,你上次在采访里说‘演员的命在镜头里,不在合同里’,他专门剪了三分钟视频夸你。”他抬眼时,眼底闪着狼崽子般的光,“我给他发了段你吊威亚的原片,配文‘这是被资本逼到绝路的顶流?她明明在给观众造梦’。”
顾疏桐伸手戳了戳他的额头:“裴导这是要当舆论场的搅屎棍?”
“顾老师这话说的。”裴砚舟抓住她的手,指腹轻轻蹭过她指尖的薄茧——那是拍《霜刃》时练剑留下的,“我们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上回他们买‘顾疏桐耍大牌’,我让场记把你给群演讲戏的视频剪成九宫格;这回他们要泼脏水,我们就把《红妆》的诚意砸到他们脸上。”
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何敏的高跟鞋叩着地面,像敲在紧绷的琴弦上。
她手里攥着手机,屏幕亮着,是某营销号的预告:“今晚《红妆》夜戏直播?听说某顶流为保热度,连威亚都敢玩假的!”
“林浩然的人动作够快。”何敏把手机屏幕转向两人,指甲盖在“假威亚”三个字上敲得哒哒响,“我刚联系了几个平台,他们说十点前能把这些预告压下去,但...”她顿了顿,“得有更爆的内容顶上。”
裴砚舟突然笑了,笑得像发现猎物破绽的狐狸。
他拽着顾疏桐的手腕往门外走,风掀起他的衬衫下摆,露出腰侧若隐若现的腹肌:“顾老师,该你上场了。”
“裴砚舟你发什么疯?”顾疏桐被他拽得踉跄,却没挣开,“我妆都花了!”
“要的就是这股子鲜活劲儿!”裴砚舟跑到场记那里抄起喇叭,冲正在调试灯光的工作人员喊,“全体注意!五分钟后,顾老师现场直播试威亚!”他转头看向她,眼睛亮得像淬了星火的黑玉,“让网友看看,顶流影后吊的威亚,比他们的阴谋论结实一万倍。”
顾疏桐忽然明白了他的打算。
她整理了下被扯乱的旗袍,指尖抚过颈间的珍珠项链——那是裴砚舟前天在古董店淘的,说“大上海的交际花,脖子上得有点会讲故事的东西”。
“裴导,”她接过场记递来的麦克风,对着镜头眨了眨眼,“等下要是我掉下来,你可得第一个冲过来接我。”
“顾老师要是掉下来,”裴砚舟举着喇叭站在威亚塔下,仰头看她被缓缓吊起,风掀起她的旗袍下摆,露出里面青灰色的安全裤,“我就把整个剧组的威亚都拆了,陪你在地上打滚。”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炸成一片。
顾疏桐低头看向人群,裴砚舟的身影在聚光灯下格外清晰。
他冲她比了个“oK”的手势,嘴型分明是“别怕”。
就在这时,裴砚舟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他摸出手机,屏幕上是条新短信,发件人备注“林浩然”:“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赢了吗?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他抬头看向顾疏桐,她正对着镜头笑,眼尾上挑,像极了戏里那个把上海滩搅得风生水起的交际花。
裴砚舟把手机揣回口袋,冲场记比了个“继续”的手势。
夜风卷着片场的木屑扑过来,顾疏桐的笑声混着观众的欢呼,像把烧红的刀,劈开了夜色里的阴云。
收工后,顾疏桐和裴砚舟并肩走回休息室。
她的高跟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裴砚舟伸手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指腹擦过她眼下的薄汗:“今晚的直播数据,应该够林浩然喝一壶了。”
“但他不会就这么算了。”顾疏桐停住脚步,抬头看他。
月光从屋檐下漏进来,在她眼底淌成一片碎银,“砚舟,我总觉得...他手里还有更狠的牌。”
裴砚舟沉默了片刻,伸手握住她的手。
两人掌心相贴,能清晰感受到对方的心跳。
“不管他有什么牌,”他低头吻了吻她的指尖,“我们都接着。”
休息室的门虚掩着,暖黄的灯光从门缝里漏出来。
顾疏桐推开门,转身看向他,脸色忽然凝重起来:“砚舟,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