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疏桐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微微发颤，短信里的字像淬了冰的针，扎得她后槽牙发酸。
裴砚舟的掌心覆上来时，她才惊觉自己的手凉得像块冻硬的年糕——这副狼狈模样要是被对家拍到，明天热搜标题大概会是《影后被威胁吓破胆？
》。
“林浩然那老狐狸。”她咬着后槽牙把手机倒扣在桌上，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翳，“上个月抢了他侄女的代言，上上个月截胡了他投资的烂片资源，合着记仇本翻到第N页了。”
裴砚舟弯腰从迷你冰箱里摸出罐热可可，旋开盖子塞进她手里：“上个月你说‘这代言费够给山区小学盖三间教室’，上上个月我说‘那烂片剧本连我家猫都能写’。”他屈指敲了敲她发顶，“现在这出，叫‘反派死于话多’。”
热可可的甜香漫上来，顾疏桐吸了吸鼻子，突然把罐子往他怀里一送：“你喝，我要打电话。”她指尖快速在通讯录里划拉，停在“狗仔王哥”的备注上，“王哥上个月还说我新剧路透比他亲闺女的满月照还好看，这时候该他还人情了。”
电话接通的瞬间，她的声线立刻甜得能拉丝：“王哥呀~我这儿有个大瓜，比您上次拍的顶流夜会小狼狗还劲爆——《红妆》首映礼要搞‘真相直播’，您说这算不算年度名场面？”
裴砚舟站在窗边看她，晨光透过纱帘落在她耳后，那里还沾着点刚才补妆时蹭的粉。
他摸出手机给助理发消息：“把顾老师的媒体联系人名单调出来，重点标红最近三个月收过她人情的。”末了又加一句，“再给王哥的狗买两袋最贵的牛肉干，他上次说那崽子挑食。”
“搞定。”顾疏桐挂了电话，手指在桌面敲出轻快的节奏，“王哥说带三个机位蹲首映礼，要是有人闹场，他保证剪出来的素材比宫斗剧还精彩。”她突然歪头看他，“你说林浩然要是知道我把狗仔变成友军，会不会气到摔咖啡杯？”
裴砚舟的手机适时震动，是安保主管发来的现场平面图。
他把平板转过来，蓝色标记像星星一样在屏幕上亮起来：“主入口加了三个便衣，VIp通道装了人脸识别，连消防通道都安排了能扛三个人的保安——上次他找的水军举着‘顾疏桐滚出娱乐圈’的牌子冲发布会，这次我让保安小哥每人兜里揣包糖。”
“揣糖？”
“水军也是人，”他挑眉，“举两小时牌子嗓子干，给颗糖哄着，总比泼矿泉水文明。”
休息室的门被敲响时，顾疏桐正把最后一个媒体联系人备注改成“重点维护”。
何敏探进半张脸，发梢还沾着地铁站的风：“裴导的紧急会议要开始了，在2号会议室。”她扫了眼顾疏桐手机屏，笑出声，“您这哪是联系媒体，分明是在组‘护桐后援会’。”
2号会议室的长条桌已经坐满了人，场记抱着笔记本缩在角落，美术指导正给道具师看新做的防偷拍设备，连剧里演老夫人的张奶奶都来了，手里还攥着个毛线团——后来顾疏桐才知道，那是张奶奶给保安织的护膝。
裴砚舟站在投影仪前，激光笔在“危机应对”四个字上点了点：“首先，网络舆情组负责实时监控，凡是带#红妆垃圾#的话题，五分钟内必须截到原图；安保组注意，任何举着‘黑材料’的人，先请去接待室喝酸梅汤——咱们剧组赞助的，喝到他愿意说实话为止；顾老师和我负责……”他突然看向顾疏桐，“负责用作品打脸。”
会议开到一半，顾晓月抱着笔记本电脑撞开门。
这姑娘的刘海被风吹得翘成小呆毛，校服领口还沾着食堂的油点子：“姐！我翘了最后两节数学课！”她跑到顾疏桐身边，屏幕亮起来是实时热搜监控页面，“我做了个自动预警系统，只要《红妆》相关词条掉出前二十，就会……”她按了下回车键，会议室突然响起《好运来》的魔性旋律。
场记憋笑憋得肩膀直抖，张奶奶拍着大腿乐：“这预警好！比我家闹钟响多了！”
顾疏桐捏了捏妹妹的耳垂：“翘课要请家教补回来。”但她眼底的软意漫出来，像春天化冻的溪水，“不过这个系统……”她转头对舆情组组长说，“半小时内接入官方监控后台。”
顾晓月的眼睛立刻亮成两颗小太阳，搬着椅子挤到舆情组中间，指尖在键盘上敲得噼里啪啦：“我还做了个AI辟谣模板，输入关键词就能生成……”
林氏大厦23层的落地窗外，乌云正慢慢聚拢。
林浩然把咖啡杯重重磕在桌上，褐色液体溅在“年度最佳投资人”的奖杯上，像道狰狞的伤疤。
他盯着手机里刚收到的监控截图——顾疏桐在会议室里笑着摸顾晓月的头，裴砚舟在给保安演示防冲卡路障。
“废物。”他对着电话冷笑，“连个首映礼都搅不黄？”听筒里传来下属的辩解，他啪地挂断，指节敲了敲桌角的加密手机，“老陈，是我。上次说的‘剧组内斗’视频，准备得怎么样了？要真到了那一步……”他盯着屏幕上顾疏桐的笑脸，“就加把火。”
剧组休息室的空调突然“嗡”地响起来，顾疏桐搓了搓胳膊，把裴砚舟的外套又裹紧些。
她的手机屏幕亮了又灭，是王哥发来的消息：“刚刷到个#红妆剧组内斗#的帖子，配图是场记和道具师吵架？您看这是不是要……”
裴砚舟凑过来看，突然笑出了声。
他指了指照片里场记手里的场记板——那是顾疏桐上周亲手画的，边角还留着她用口红点的小爱心：“这张图我熟，是拍第37场时，场记说道具师的花瓶摆歪了0.5厘米。”他勾住顾疏桐的肩往怀里带了带，“他们俩从开始吵到现在，上次还因为打盒饭谁先谁后差点动手。”
顾疏桐点开帖子评论区，果然有条热评：“内斗？我赌五包辣条，这俩下了戏能勾肩搭背去吃烧烤。”她把手机举到裴砚舟面前，两人的倒影在屏幕上叠在一起：“看来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话音未落，她的手机再次震动。
王哥的消息弹出来：“帖子被顶到热搜第三了！标题改成#红妆剧组疑似爆发激烈冲突#！”
顾疏桐和裴砚舟对视一眼，同时笑了。
他从外套口袋里摸出颗糖，剥开放进她嘴里——是刚才张奶奶塞给他的，橘子味，甜得发慌。
“该我们上场了。”顾疏桐掏出平板电脑，手指在备忘录上快速划动，“何敏说法务部的律师半小时前就到了，澄清声明的模板……”
裴砚舟把她的手包递过去，里面整整齐齐放着润喉糖和录音笔：“我让技术部把这三个月的片场监控都备份了，从场记和道具师互怼到他们后来分烤肠，全有。”他替她理了理耳坠，“你发声明的时候，我让官微同步发个‘剧组日常’特辑——就从他们俩吵架开始剪。”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吹得窗帘哗啦啦响。
顾疏桐望着桌上摆着的《红妆》海报，女主角穿着猩红旗袍站在暴雨里，眼神像把淬了火的刀。
她摸了摸海报边缘，那里有裴砚舟用马克笔写的“给最勇敢的顾疏桐”。
“砚舟，”她转身时，发梢扫过他下巴，“等会我发声明，你说第一句用‘清者自清’好，还是‘让子弹飞一会儿’好？”
裴砚舟捏了捏她后颈的软肉：“用‘我们剧组的人，吵架都吵得坦坦荡荡’。”他指了指窗外逐渐压下来的乌云，“反正……”
“雨越大，”顾疏桐接得自然，“越能洗干净泥点子。”
此时，网上那条#红妆剧组疑似爆发激烈冲突#的帖子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评论区里已经有人开始质疑：“这图是不是p的？场记板上的小爱心明明是顾疏桐的口红印！”而顾疏桐的手机里，何敏发来消息：“律师说声明可以发了，需要您过目。”
她点开文档，目光扫过最后一句——“所有不实言论，我们将用事实回应。”
手指悬在发送键上，她转头看向裴砚舟。
他正低头调试直播设备，喉结随着吞咽动作滚动，像座沉默的山。
顾疏桐笑了，按下发送键。
而此刻，无数双眼睛正盯着手机屏幕，等待这场关于真相与谎言的对决，正式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