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的《红妆》临时会议室里,投影仪蓝光在顾疏桐眼下的青影上跳动。
她捏着马克笔的指节泛白,笔帽被咬出个小豁口——这是她高中备考时养成的坏习惯,何敏总笑她“御姐皮底下藏着个急得啃笔的小哭包”。
“林氏买的营销号有十五个是惯犯。”技术组小刘推了推眼镜,屏幕上跳出一串Ip地址,“去年搞垮过两个新人剧组,手段都是先放模糊图,再买水军带‘实锤’词条,最后……”
“最后等剧组自证清白时,他们早卷着钱跑了。”裴砚舟接完话,屈指敲了敲桌面。
他今天没穿平时那身松垮卫衣,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骨处淡青色的血管——顾疏桐知道,这是他进入“疯批导演模式”的标志,上回拍火场戏他也是这副模样,结果带着群演员在40度棚里熬了三天三夜,最后那条“血泪漫过红妆”的镜头拿了电影节最佳摄影。
“但这次他们手里有监控截图。”何敏把平板推过来,模糊的画面里,裴砚舟的手正搭在顾疏桐肩头——那是上周拍陈阿婆临终戏时,她哭到腿软,他扶了一把。
“对方买通了场务的表弟,说要‘还原片场秘辛’。”
顾疏桐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下午后援会官博下的评论,有个姑娘说“姐姐的眼睛里有星星,和十年前演《霜刃》时一样亮”。
现在这双眼睛要是被泼上“潜规则”的脏水……
“所以我们不能等他们泼。”裴砚舟突然伸手,把她绞在一起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掌心的薄茧蹭过她的指腹,“明早十点,你去《影视前沿》的直播采访。他们的观众里有30%是业内制片人,50%是十年以上老影迷——”
“你要我直接把战场从营销号拉到专业平台?”顾疏桐眼睛亮了,马克笔在白板上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先堵死‘业内不知情’的借口,再用老观众的共情破‘流量黑幕’的谣言。”
裴砚舟笑出虎牙:“聪明。然后我让技术组今晚就扒林氏买营销号的资金链——他们去年偷税漏税的事还挂在税务系统里,一查一个准。”
“那陈阿婆的镜头?”顾疏桐突然想起他昨晚说的话。
“张奶奶今早五点到片场。”何敏翻着行程表,“我让小周买了十斤老姜,她最爱用铜锅煮姜茶,蒸汽扑在镜头上,暖得能化掉所有阴谋论。”
凌晨四点的雨终于停了。
顾疏桐站在酒店落地窗后,看裴砚舟的车尾灯消失在转角——他说要回公司盯着技术组,走前塞给她一盒润喉糖,“记者要是问你和我是不是真有什么,你就说‘裴导手劲大,上次扶我差点把我肩胛骨捏碎’。”
她低头笑,糖纸在指尖发出细碎的响。
手机屏幕亮起,是顾晓月发来的语音:“姐,我让后援会准备了‘红妆清白’的灯牌,明晚去采访现场给你应援!”
采访当天的摄影棚热得像蒸笼。
顾疏桐坐在米色沙发上,能听见导播在耳麦里倒数:“三、二、一——”
“顾老师,最近网传《红妆》剧组存在潜规则,您作为女主角,怎么看?”第一个问题像把淬了冰的刀。
她垂眸抿了口茶,喉间是裴砚舟给的蜂蜜味润喉糖。
再抬头时,眼尾的泪痣跟着笑意轻颤:“如果‘潜规则’指的是裴导凌晨三点敲我房门,那确实有——”
现场一片抽气声。
顾疏桐望着镜头,声音忽然软下来:“他举着笔记本电脑,说‘顾老师,陈阿婆的遗照我改了八版,您看看哪版更像张奶奶年轻时候’。”
弹幕瞬间被“救命姐好会”“裴导是工作狂石锤”刷爆。
她乘胜追击:“拍陈阿婆咽气那场戏,张奶奶真的晕了过去。裴导抱着她冲下楼,边跑边喊‘老祖宗您可别吓我’——后来张奶奶说,那是她这辈子听过最贴心的‘潜规则’。”
镜头外,导播对她比了个大拇指。
顾疏桐瞥见提词器上的下一个问题,眼尾微挑:“至于那些说我靠‘关系’拿角色的——”她举起手机,屏幕上是裴砚舟的微信聊天记录,“裴导给我发的第一封邮件是《红妆》剧本,最后一句是‘顾老师,这角色需要能把眼泪哭成红妆的人,您够格吗’。”
采访结束时,《红妆》的官微转发了直播片段,配文:“能把眼泪哭成红妆的,从来不是潜规则,是十年磨一剑的真心。”顾疏桐看着实时数据,话题“顾疏桐采访”半小时冲上热搜第三,“裴砚舟工作狂”紧随其后。
同一时间,二十公里外的林氏大厦顶楼。
林浩然捏着的威士忌杯“咔”地裂开道缝,玻璃碴扎进掌心他都没察觉。
电脑屏幕上,技术部的汇报还在跳:“顾疏桐的采访切断了所有负面联想,裴砚舟的团队已经定位到我们买营销号的服务器……”
“废物!”他把杯子砸向墙面,琥珀色液体顺着墙纸往下淌,像道狰狞的血痕。
秘书缩着脖子递来手机:“警、警方来电,说要配合调查……”
“告诉他们我在国外!”林浩然扯松领带,突然盯着监控里顾疏桐的笑脸笑出声,“以为这样就赢了?”他掏出张照片甩在桌上——那是顾疏桐十年前在《霜刃》片场的侧影,背景里有个穿白衬衫的男人正往她手里塞药。
“当年顾老爷子逼走的人,现在该回来算算旧账了。”
深夜的《红妆》片场,顾疏桐坐在道具椅上补妆。
裴砚舟抱着笔记本电脑过来,眼下挂着青黑,却笑得像偷到鱼的猫:“林氏的资金链断了,警方今早封了他们三个账户。”
“那他刚才在微博放的‘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裴砚舟的手指在键盘上顿住。
远处,张奶奶煮姜茶的铜锅还冒着热气,蒸汽模糊了他的眉眼:“他还有后手。”
顾疏桐摸出那颗没吃完的润喉糖,塞进他嘴里。
甜意漫开时,她听见自己说:“十年前我能从《霜刃》的质疑里爬出来,现在有你,有《红妆》,有这么多爱着我们的人——”她望着远处亮起的“红妆清白”灯牌,声音轻得像句誓言,“他掀不起浪的。”
当夜风卷着未散的雨气吹过来,裴砚舟手机突然震动。
他低头看了眼消息,瞳孔微微收缩。
顾疏桐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屏幕上是条匿名短信:“顾小姐,十年前的真相,该见见光了。”
雨又开始下了。
这次,砸在两人肩头的雨珠里,裹着比泥点子更锋利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