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疏桐把玄关柜的抽屉拉开又合上,第三次掏出手机时,屏幕上那条匿名短信的阴影还在。
牛奶的甜香从厨房飘过来,裴砚舟正踮脚够着吊柜拿马克杯,衬衫下摆被拽出一截,露出腰线——她突然想起他在片场被群演夸“裴导身材比男一号还好”时,那副故作正经说“导演要保持体力盯镜头”的模样,嘴角忍不住翘了翘。
“发什么呆呢?”裴砚舟端着杯子转身,见她捏着手机出神,凑过来扫了眼屏幕,指尖在“娱乐圈的风雨才下了一半”几个字上弹了弹,“我让人明早查这个号码,保准是顾延平那老狐狸买的境外卡。”他把热牛奶塞进她手里,自己捧着杯子往沙发上一瘫,“不过说真的,你最近是不是该去考个《反黑公关速成班》?上回撕代言团队,这回斗资本大佬,再这么下去,《娱乐圈生存指南》得改名叫《顾疏桐反杀实录》了。”
顾疏桐被他气笑,把牛奶杯往他膝盖上一放:“你倒会甩锅,要不是某人非要在记者会上举着我和《红妆》的海报说‘这是今年最好的学术成果’,能有#学术恋爱#上热搜?”她低头抿了口牛奶,燕麦在舌尖沙沙的,像极了裴砚舟在片场念台词时故意压低的声线,“不过短信说得对,我们不能松劲。”她指尖敲了敲茶几,“明天去公司,得和何姐碰新计划。”
裴砚舟突然握住她敲茶几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牛奶杯传过来:“我知道你想趁热打铁,但金棕榈入围的消息——”
“晚点看。”顾疏桐抽回手把手机倒扣在桌上,“比起奖杯,我更想先把下一仗打赢。”她起身去厨房拿方糖,背对着他补了句,“再说了,要是现在查,你肯定要抱着我转三圈,我腰还没好全。”
裴砚舟在沙发上笑出了声:“顾老师这是怕我激动?行,都听你的。”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洒在会议室桌上,何敏把一摞剧本推到顾疏桐面前时,文件夹边角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
“这三个是主旋律,两个是都市情感,还有个女性成长题材的——”她推了推金丝眼镜,“重点说最后这个,原着是今年豆瓣读书榜第一的《她的城》,讲三代女性从城中村拆迁到自主创业的故事,作者亲自操刀改编,投资方是新崛起的‘星芒’,没被顾延平渗透。”
裴砚舟翻到剧本第三页突然停住,指节敲了敲“城中村夜市吵架”那幕:“这段好,烟火气里藏着刀子。”他抬头看向顾疏桐,眼睛亮得像刚进北电那会儿在放映厅讨论《天堂电影院》的模样,“你演女主角陈清欢怎么样?从二十岁摆夜市到四十岁开文创园,正好能展现实力——上次有营销号说你‘只会演高冷御姐’,这回咱们用市井气扇回去。”
顾疏桐翻到“暴雨中追着跑丢的卤味推车”那页,指尖划过“陈清欢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突然笑出声:‘妈,您看,我这不是比您当年跑得快多了?’”她抬头时,何敏正用口型说“这个角色你肯定行”,裴砚舟则支着下巴等她点头,活像只等主人扔飞盘的金毛。
“就它了。”她合上剧本推回去,“何姐,联系作者和投资方,我要亲自和他们聊人物小传。裴导——”她转向正用手机查城中村实景的某人,“下周末跟我去广州,咱们得先去夜市蹲点,看看真正的摊主怎么收摊、怎么和城管打游击。”
裴砚舟立刻把手机屏幕转向她:“我已经联系了纪录片导演,人家拍过三年城中村,说可以带咱们见原型陈阿姨——就是书里那个卖卤味的老太太原型!”他突然压低声音,“不过顾老师,到时候你要是学不会用竹编筐装鸭掌,我可要在片场罚你背台词哦。”
“罚我?”顾疏桐挑眉,“裴导忘了上回拍《红妆》时,是谁把‘将军’的盔甲穿反了,被群演笑了半小时?”
何敏看着两人一来一回,悄悄把手机调成静音——顾晓月刚发消息说超话又上了新词条#顾疏桐裴砚舟学术恋爱之剧本讨论现场#,配图是裴砚舟凑在顾疏桐耳边说话的侧影,配文:“建议两位直接开个《如何用恋爱脑搞事业》公开课。”
下午的阳光斜斜照进办公室,裴砚舟的手机在桌上震个不停。
他划开微信,是编剧林韵发来的语音:“裴导,《她的城》我改了三版人物小传,陈清欢的夜市摊要放个收音机,总播《万水千山总是情》,这个细节你们觉得——”
“林老师!”顾疏桐抢过手机开了免提,“这个细节绝了!我奶奶当年摆裁缝摊也爱听这首歌,每次收摊前都要跟着唱两句,邻居都说她‘人没退休,歌先退休了’。”她转头对裴砚舟眨眼,“你看,这就是生活的味道。”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顾老师能有共鸣就好,我还加了陈清欢第一次被城管收走推车时,偷偷在对方制服上别了朵自己种的太阳花——”
“停!”裴砚舟突然拍桌,“这个细节必须保留!顾老师,你记不记得去年电影节,有个老影迷举着太阳花说‘你演的每个角色都像太阳花,蔫了也往太阳那边长’?”他掏出钢笔在剧本边缘画了朵歪歪扭扭的太阳花,“就用这个当电影的隐藏符号,每场关键戏都埋一朵。”
顾疏桐凑过去看他画的花,鼻尖差点碰到他手背:“裴导这是要当‘细节控导演’?上回《红妆》里女主发间的流苏,你非说要手工编三天,何姐差点没把你捆去谈投资。”
“那叫专业。”裴砚舟把钢笔插回口袋,“再说了,顾老师不也为了演好将军夫人,偷偷去武馆学了半个月剑?我可都看见你躲在更衣室揉手腕了。”
傍晚的风卷着桂花香钻进车窗时,顾疏桐正翻着裴砚舟手机里的城中村照片。
他开车时总爱把车窗留条缝,说这样能“感受城市的呼吸”,此刻她能听见远处夜市的喧哗,混着裴砚舟偶尔哼的跑调版《万水千山总是情》。
“停这儿。”裴砚舟突然打方向盘,把车停在湖边小路上,“走,散步去。”
湖面的晚霞把两人影子拉得老长,顾疏桐踩着裴砚舟的鞋印走:“今天何姐说,《红妆》的点映场座无虚席,有观众哭湿了三张纸巾。”她踢飞块小石子,“其实我最开心的不是这个,是上个月去养老院看奶奶,护工说有个老太太举着我的海报说‘这闺女演的将军夫人,比我当年嫁的兵哥哥还像’。”
裴砚舟弯腰捡起块扁平的石头,“唰”地打了个水漂:“我懂。上回在片场,有个群演阿姨拉着我手说‘导演,你拍的那些破桌子破板凳,跟我家当年一模一样’——那时候我就觉得,咱们折腾的那些细节,值了。”他转身看向她,晚霞把他的轮廓染成暖金色,“所以顾老师,不管匿名短信说什么,咱们就按自己的节奏来。你负责演活陈清欢,我负责把城中村的烟火气都装进镜头里,何姐负责挡那些妖魔鬼怪——”
“叮——”
顾疏桐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这次是短信提示音。
她掏出手机,屏幕上的字让她眉心微蹙:“听说要拍《她的城》,祝你们好运——但有些秘密,藏在太阳花里。”
裴砚舟凑过来看,伸手把她手机屏幕按灭:“太阳花?咱们电影里的隐藏符号?”他勾住她肩膀往家走,“看来有人比我们还关注细节。不过正好——”他低头在她发顶亲了亲,“顾老师,明天去城中村,咱们得把太阳花的位置都标清楚,让某些人偷师都偷不全。”
路灯次第亮起时,两人手牵手走上楼梯。
顾疏桐摸出钥匙开门,裴砚舟突然从后面环住她:“对了,金棕榈的消息——”
“明天看。”她转身戳他胸口,“今晚先研究《她的城》的夜市台词,陈清欢卖卤味的吆喝词,我得先练熟了。”
门“咔嗒”一声打开,客厅的落地灯自动亮起。
顾疏桐换鞋时,裴砚舟的手机在玄关柜里震动起来,屏幕上是何敏的消息:“刚查到匿名短信Ip,定位在——星芒传媒新租的办公楼。”
她弯腰捡裴砚舟掉在地上的围巾,没看见他盯着手机时,眼底闪过的暗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