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关的暖光下,顾疏桐弯腰捡围巾时,裴砚舟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
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得他眼尾阴影更深——星芒传媒,那个上个月刚挖走他们原定摄影指导的资本新贵。
他快速划掉何敏的消息,抬头正撞见顾疏桐直起身子,发梢还沾着楼道里的桂香。
\"手机又震了?\"她晃了晃手里的围巾,\"是何姐催我们对剧本?\"
裴砚舟把手机往兜里一塞,顺手接过围巾给她系上,指尖故意蹭过她后颈:\"顾老师操心过头了,何姐消息能有你重要?\"他低头时睫毛扫过她额头,声音却低了两度,\"先吃饭,吃完我给你讲个故事。\"
餐桌上的糖醋排骨还冒着热气,顾疏桐夹起一块咬了半口突然顿住:\"裴砚舟,你刚才看手机的眼神——\"她筷子尖点了点他左眉,\"跟上次在片场发现群演用了假煤炉时一模一样。\"
裴砚舟舀汤的手一顿,舀起的虾仁\"啪嗒\"落回碗里:\"顾老师这观察力,不当侦探可惜了。\"他扯过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搓了搓,\"是何姐查到匿名短信的Ip了,在星芒新租的办公楼。\"
顾疏桐的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掐:\"所以你刚才在楼道里说'让某些人偷师都偷不全',是故意说给可能的监听听?\"
\"知我者顾老师也。\"裴砚舟笑着把剥好的虾放进她碗里,\"星芒最近动作太频繁,先是挖我们的人,现在又盯着《她的城》。
不过...\"他用筷子敲了敲她的碗沿,\"顾老师明天去城中村,记得把那朵太阳花别在衣领上——咱们戏里的隐藏符号,得让他们拍个够。\"
顾疏桐忽然伸手揪住他后颈的碎发:\"裴导这是要将计就计?\"
\"不然呢?\"裴砚舟反握住她的手腕拉到唇边亲了亲,\"难不成要让顾老师的卤味吆喝词,被别人抢先学了去?\"
这晚顾疏桐在剧本上画批注时,裴砚舟窝在沙发里翻老照片。
她抬眼就见他举着张泛黄的拍立得笑:\"顾老师看,这是我小学在城中村拍的,我妈在夜市卖卤味,我蹲在煤炉边偷吃鸭掌——\"他突然凑近她耳边,\"所以陈清欢的吆喝词,得带点被烫到舌头的气音,就像当年我妈喊'鸭掌热乎嘞'时,总先吸溜两下。\"
顾疏桐的笔尖在\"卤味\"二字旁画了个圈,忽然伸手捏住他的耳垂:\"裴导这是要把私藏的童年回忆都塞进电影里?\"
\"不然怎么让观众哭湿三张纸巾?\"裴砚舟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顾老师演活陈清欢,我就把整个城中村的烟火气,都塞进观众的喉咙里。\"
第二天清晨的咖啡香里,何敏的高跟鞋\"哒哒\"叩响办公室地面。
她把一沓文件拍在顾疏桐面前时,裴砚舟正叼着半块三明治给投影仪调焦距。
\"星芒昨天联系了《她的城》原作者。\"何敏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把手术刀,\"不过被我截胡了——张老师今早六点给我发消息,说'小何啊,那姑娘(指你)上个月在养老院陪老太太聊家常的视频,我看了七遍'。\"
顾疏桐翻到计划书最后一页,抬头时眼睛亮得像星星:\"摄影指导也谈下来了?\"
\"那必须的。\"何敏抽出张照片拍在桌上,是个头发花白的老爷子举着摄像机比耶,\"王老师说'小裴那小子当年在金棕榈后台,蹲在地上给我修脚架的样子,我记到棺材里'。\"
裴砚舟终于咽下最后一口三明治,凑过来看照片时胳膊肘撞翻了顾疏桐的咖啡杯。
他手忙脚乱抽纸巾,嘴上还不闲着:\"王老师那脚架是古董,我修了三小时——顾老师你闻闻,我袖口里现在还有松节油味。\"
顾疏桐捏着他袖口凑到鼻尖,突然噗嗤笑出声:\"是松节油混着花生酱味。\"她抽过他手里的纸巾自己擦桌子,\"下午约了张编剧?\"
\"三点整。\"何敏看了眼手表,\"张老师说要先听你念陈清欢的吆喝词——他说'顾影后要是能把\"卤鸭掌两文钱\"念出菜市场的烟火气,我就把压箱底的二十个细节全掏出来'。\"
下午三点的阳光斜斜照进会客室时,张编剧的保温杯\"咚\"地砸在桌上。
他推了推圆框眼镜,手指敲着桌面:\"顾影后,先来段?\"
顾疏桐站起身,随手扯过沙发上的针织衫系在腰间当围裙。
她走到窗边,望着楼下熙攘的街道清了清嗓子:\"鸭掌热乎嘞——\"尾音故意带了点被热气熏到的颤音,\"刚出锅的卤鸭掌,软乎得能抿化在嘴里!\"
张编剧的保温杯盖\"啪\"地弹起来:\"有了!\"他掏出钢笔在剧本上唰唰划拉,\"这里加句'丫头片子嘴甜',陈清欢她爹的台词——\"他突然抬头冲裴砚舟笑,\"小裴,你上次说要在煤炉边加串铜铃?
我给你改成陈清欢她娘当年的陪嫁,风吹铃响时,镜头切到她摸向颈间的太阳花胸针。\"
裴砚舟的笔在笔记本上戳出个洞:\"张老师这是要把我们的隐藏符号,光明正大钉在观众视网膜上?\"
\"不然呢?\"张编剧把保温杯往他怀里一塞,\"星芒不是爱偷师么?
让他们偷!
等电影上映那天,我要让所有观众都知道——这太阳花,是顾影后蹲在养老院听老太太唠叨时想到的,是小裴翻了三百张老照片抠出来的,是咱们这群人拿真心喂出来的。\"
顾疏桐突然伸手按住张编剧的手背,掌心还带着刚才念台词时的温度:\"张老师,我奶奶昨天给我发语音,说'桐桐啊,你拍的那电影,要是能让老太太们想起自家煤炉,就算没白活'。\"
张编剧的眼眶突然红了。
他抽了张纸巾擤鼻子,声音闷得像敲鼓:\"那必须的!
我这就把陈清欢她奶奶的台词加三段,全用我妈当年哄我时的口头禅——\"他突然抬头,\"小何,把我那箱老磁带搬来,里头有1983年菜市场的录音!\"
傍晚的风卷着晚霞钻进车窗时,顾疏桐的手机在兜里震了三次。
她第三次想掏手机时,裴砚舟突然握住她的手按在中央扶手上:\"顾老师,先听我唱首跑调的《万水千山总是情》?\"
\"裴砚舟你今天不对劲。\"顾疏桐侧头看他,路灯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影,\"从何姐说星芒联系原作者开始,你就一直——\"
\"叮——\"
手机震动声盖过了她的话。
裴砚舟替她掏出手机,屏幕上的字让两人同时眯起眼:\"新项目进展顺利?
别忘了,有些秘密,见光就死。\"
顾疏桐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划过,突然笑出声:\"他们急了。\"
\"嗯。\"裴砚舟把车停在湖边,打开双闪后转身握住她的肩,\"顾老师,张编剧下午说的太阳花胸针,我让道具组做了两枚——\"他从口袋里摸出个丝绒盒子,\"一枚给陈清欢,一枚...\"他打开盒子,露出枚镶着碎钻的太阳花胸针,\"给顾疏桐。\"
顾疏桐的指尖碰了碰胸针,突然揪住他的衣领拉到面前:\"裴导这是要把我也变成电影里的隐藏符号?\"
\"不然呢?\"裴砚舟在她鼻尖上亲了亲,\"等金棕榈颁奖礼那天,我要让所有人知道——顾疏桐,是我裴砚舟藏了十年的,最大的秘密。\"
湖面的风掀起她的发梢时,顾疏桐的手机又震了。
这次她没接,只是把胸针别在衣领上,对着湖面的倒影笑:\"裴砚舟,明天去城中村,记得把那枚陈清欢的胸针带在身上——\"她转身时,胸针在晚风中闪着细碎的光,\"让某些人拍个够,也让他们看看,什么叫藏不住的,真心。\"
裴砚舟发动车子时,后视镜里映出她颈间的光。
他摸出手机给何敏发消息:\"查星芒最近的资金流向,重点是他们新签的那个'民俗顾问'。\"
手机屏幕的冷光里,他的嘴角勾起抹笑——有些人以为藏在阴影里就能偷天换日,却忘了,当太阳花迎着光绽放时,所有的影子,都会显形。
车转过街角时,顾疏桐突然哼起跑调的《万水千山总是情》。
裴砚舟跟着她跑调,两人的笑声撞碎了车窗上的暮色。
而此刻,星芒传媒的顶楼办公室里,一盏孤灯还亮着。
有人把手机里顾疏桐别着太阳花的照片放大,指尖重重按在胸针上:\"查,必须查到这枚胸针的来历!\"
夜风卷起半张剧本纸,飘到窗前。
纸上刚写的台词被吹得翻卷:\"太阳花啊,开在阴沟里也向上——你当它是朵花?
不,那是刺向黑暗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