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疏桐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微微颤抖,听筒里的声音就像浸了冰水的钢丝,顺着耳膜往心脏里钻。
裴砚舟的手掌覆在她手背上,温度透过湿透的袖口渗进来,她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把手指捏得泛白。
“顾小姐。”电话那头的尾音像蛇信子扫过,“恭喜你抓到张伟。但你以为,赵天成的‘红妆计划’,只有他一个棋子?”
“你是谁?”顾疏桐强压着喉间翻涌的血气,余光瞥见裴砚舟正用口型问“开免提”,她快速点头,拇指按下扩音键。
“明天晚上十点,市中心天台。”对方根本不接话,“你不来——”电流杂音突然炸开,像有人故意切断了信号。
何敏的医疗包“啪”地掉在地上,棉签滚了一地:“这孙子玩心理战呢!我这就联系张队,让他调监控定位——”
“等等。”裴砚舟弯腰捡起她的手机,屏幕上的未知号码已消失,“这种级别的对手,不可能用实名卡。”他转身看向顾疏桐,雨水顺着发梢滴在她锁骨处,“你怎么想?”
顾疏桐摸出那张《岁寒三友》的照片,奶奶画中松枝的墨痕在灯光下泛着暗金。
她想起三天前在医院,老人握着她的手说“有些账,要当面算清”,指甲盖重重掐进掌心:“去。”
裴砚舟的瞳孔缩了缩,刚要开口,何敏已经拽住他胳膊:“你俩别用眼神打哑谜!我跟张队说,让他派便衣提前蹲点——”
“不行。”顾疏桐打断她,“对方能把张伟安插成赵天成的手下,说明眼线遍布。打草惊蛇,可能还有无辜的人遭殃。”她扯过沙发上的干毛巾擦头发,水珠顺着下颌线砸在衬衫第二颗纽扣上,“裴砚舟跟我上去,敏姐在楼下盯车,随时接应。”
裴砚舟突然笑了:“顾影后这是要当孤胆英雄?”他扯松领带,露出锁骨处未消的淤青——那是刚才和张伟扭打时撞的,“行啊,不过先说好,要是遇到埋伏,我负责扛人,你负责骂街。”
何敏翻了个白眼,从包里摸出微型摄像头塞给顾疏桐:“别光顾着耍帅,这玩意儿贴在衣领里,张队那边能实时监控。”她又掏出防狼喷雾拍在裴砚舟手心,“导演同志,您平时怼人挺利索,真动起手可别掉链子。”
夜风卷着秋凉灌进领口,顾疏桐仰起脸,天台的探照灯在头顶晃出昏黄的圈。
裴砚舟站在她右侧三步远,黑色风衣被吹得猎猎作响,像一道移动的屏障。
“十点整。”他压低声音,腕表的荧光指针刚好指向10,“那孙子迟到了?”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金属摩擦声。
顾疏桐猛地转身,看见墙角堆着的广告牌后,一个戴鸭舌帽的身影正慢悠悠踱步过来。
“顾小姐守时,不错。”男人摘下帽子,露出两鬓微白的发茬——竟是顾疏桐三年前的老东家,星耀传媒的cEo刘志远。
顾疏桐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她想起三年前在星耀的最后一天,刘志远拍着她肩膀说“小顾啊,你这样的顶流,该多接综艺少拍戏,流量才是王道”,被她当场递了解约函。
此刻他脸上挂着笑,眼角的皱纹却像淬了毒:“惊讶?赵天成那老东西只懂搞脏钱,我可是帮他规划了整整十年的‘红妆计划’——从买通你代言的护肤品厂,到买营销号黑你,再到偷你奶奶的画当筹码......”
“所以张伟是你安插的?”裴砚舟插了句,手指悄悄勾住顾疏桐后领,“让他故意漏密码,引我们来抓,好坐实赵天成的罪,你好独吞剩下的脏钱?”
刘志远的瞳孔缩成针尖:“小裴导演果然聪明。”他从怀里摸出个金属遥控器,“不过现在,该你们帮我个忙了。”
顾疏桐盯着那遥控器,后颈泛起凉意:“什么忙?”
“找到我藏在老仓库的保险箱。”刘志远扬了扬下巴,“里面有我和赵天成的所有交易记录——当然,也有能让你们身败名裂的东西。”他按下遥控器,远处传来汽车鸣笛,“现在跟我走,我可以考虑让你们带着那些证据离开。”
裴砚舟突然笑出了声:“刘总这是威胁?可你看——”他抬起手腕,露出藏在袖口的微型对讲机,“刚才你说的每句话,都通过顾疏桐的摄像头传到张队耳朵里了。”
刘志远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他猛地扑向顾疏桐,却被裴砚舟一脚勾住脚踝,整个人摔在地上。
顾疏桐趁机踩住他手腕,遥控器“当啷”掉在地上。
“你以为我真会信你?”她弯腰捡起遥控器,指甲盖几乎要掐进刘志远手背,“从三年前你逼我接虚假代言开始,我就让人查你账户流水了。”她转头看向裴砚舟,后者正举着手机对刘志远拍照,“发给何敏,让她传给张队。”
警笛声由远及近。
刘志远突然剧烈挣扎起来,从裤袋里摸出把水果刀:“顾疏桐!你毁了我的一切——”
裴砚舟扑过去时带起一阵风。
顾疏桐只觉腰被人狠狠一拽,后背撞上身后的广告牌。
金属支架发出刺耳的呻吟,裴砚舟的肩膀重重磕在墙上,刀光擦着他耳尖划过,在广告牌上留下一道深痕。
“裴砚舟!”顾疏桐的声音带着哭腔。
她看见他耳后渗出的血珠,想起三天前他也这样护着自己,想起片场他总故意挑她演技的刺,想起庆功宴上他红着眼说“顾疏桐,你能不能别总把自己当盔甲”......
“没事。”裴砚舟抹了把耳朵,血在指腹绽开,“就是刀有点钝,没刚才张伟那下疼。”他突然勾住她后颈,在她发顶轻吻,“不过现在得先——”
“都不许动!”张队带着警察从楼梯口涌上来,几个辅警扑过去按住刘志远。
顾疏桐这才发现自己正攥着裴砚舟的衣角,指节发白。
她松开手,耳尖发烫:“你......”
“我什么?”裴砚舟笑着擦她脸上的汗,“顾影后,现在是不是该说说,刚才被我拽的时候,心跳是不是比拍吻戏还快?”
何敏举着手机冲上来,镜头直怼两人:“喂喂喂!当事人采访!裴导刚才英雄救美——”
“敏姐。”顾疏桐突然抓住她手腕,目光投向远处被押上警车的刘志远。
后者在挣扎中吼了一嗓子:“红妆计划的终章......你们还没看到——”
裴砚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夜风掀起他额前的湿发,露出那双总带着玩世不恭笑意的眼睛,此刻却沉得像深潭:“终章?”
顾疏桐摸出口袋里的《岁寒三友》,奶奶画中红梅的花蕊处,隐约有行极小的钢笔字——“红妆终章,藏于霜刃”。
她抬头看向裴砚舟,对方正低头研究刘志远掉在地上的遥控器,屏幕上显示着“未发送”的短信,收件人备注是“x先生”。
天台的探照灯突然闪了闪,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投下晃动的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