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然形成的洞口旁,石碑上深刻的标记宣示着这里是张家的监控地带。青年指腹擦过半月前的新刻痕,眸色微沉,起身走向前方的盗洞。
洞口边缘平滑利落,顶尖高手的杰作。老板只看一眼:“张家人。”
此时,上方的人也陆续跳入洞中,汪渊却反向攀上岩壁,只一瞬,便将企图溜走的独眼像拎破麻袋一样薅了回来,狠狠掼在老板脚边:“族长,怎么处置?”
老板垂眸,目光如看死物般掠过地上惊惶颤抖的独眼,语气平淡无波:“你觉得呢?”
“他要杀您,我就杀他。”汪渊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话音未落,他精准扼向独眼的咽喉,指节瞬间发力,死亡的阴影骤然降临,
濒死的绝望激发了独眼最后的气力,他怪叫一声,爆发出强烈的冲撞力,竟挣脱了汪渊的钳制,连滚带爬地一头扎进了旁边幽深的盗洞。
老板对此连眼皮都未抬一下,无动于衷,汪渊眼神一厉,就要追入。
青年摇头:“不必,他活不了。”
他的目光缓缓移向刚刚落地的张启山一行人,最终,视线落在抱臂而立、一脸漠然的黑背老六身上。
“老六,”老板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过来。”
黑背老六眉头一拧,视线扫过老板手中那柄骨刀,终究还是迈开步子,沉着脸走了过去。
就在他距离老板不足三步之时,老板毫无预兆地动了,他侧身抬腿,动作极快,一脚精准地踹在黑背老六毫无防备的……屁股上!
黑背老六猝不及防,只觉得一股巨力袭来,整个人重心全失,像个滚地葫芦般,“咕噜噜”直接顺着倾斜的盗洞口滚了进去,黑暗中只传来他身体撞在洞壁上的闷响。
洞口,老板掸了掸裤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声音平静地吩咐:
“探路。”
盗洞深处,传来黑背老显然摔得七荤八素,他狼狈地爬起来,拍打着身上的尘土碎石,心头怒火中烧。
然而,就在这极度的憋屈和愤怒中,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进他的脑海,这睚眦必报、下手又黑又损的劲儿……怎么那么像陆建勋那个小混蛋?!
他猛地顿住动作,惊疑不定地望向洞口那片微弱的光线,一个荒谬又无比强烈的念头疯狂滋生:
这小子,不会真是陆建勋吧?
青年唇角微勾,正要俯身钻入盗洞,身后却传来张启山的声音:
“那个日本女人自杀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什么内情?”
老板动作微顿,侧过头,平淡道:“这寨子是黑乔寨的下支,黑乔与白乔积怨百年,日寇利用黑乔势力,想挖出白乔寨那棵‘神树’的秘密。”他顿了顿,“在这里撞见他们,有何稀奇?”
“神树?”张启山瞳孔骤然一缩,思维电转,瞬间抓住了关键,“你是说那棵白乔的神树,和这矿山墓有关联?”
能让日本人如此大费周章、不惜代价的,除了矿山墓还能是什么?他目光如炬,紧紧锁定洞口那抹单薄的身影,心头的疑虑更深,正要再追问细节。
洞口处,青年已毫不犹豫地俯身,瞬间没入了盗洞浓稠的黑暗之中,只留下张启山未尽的话语堵在喉间。
陈皮几乎在青年身影消失的下一秒,便如同嗅到猎物的猛兽,毫不犹豫地弓身,紧随其后闪入了盗洞。
齐铁嘴素来谨慎,遇事习惯躲在张启山身后,此刻竟一反常态,看也未看张启山,口中低低念叨了句“等等我啊!”,便一矮身麻溜地钻了进去。
二月红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转向面色凝重的张启山,提醒道:“佛爷,此地不宜久留,一切……入内再议。”
张启山掠过身边仅剩的副官和二月红,沉声道:“走。”话音落,三人再无迟疑,身影接连没入那吞噬一切的黑暗洞口。
崖洞内瞬间归于死寂,只剩下绳索在风中微微晃荡,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而下方那深不见底的盗洞,如同巨兽之口,静待着即将上演的一切。
陆建勋率先钻出盗洞,眼前是一间异常宽敞的石室,地面密密麻麻排列着数百个漆黑坛子,整齐得令人心头发毛,一直延伸至尽头昏暗处。
而第一排坛子上,赫然摊放着一套整齐的衣物,是独眼穿的那身,衣襟内侧,粘连着一层薄薄的、仿佛被彻底压平碾开的“皮”。
或者说……独眼整个人,已变成了一张摊开的、失去厚度的“拉面皮”。
陆建勋目光扫过这诡异的遗蜕,随即落在角落,黑背老六正蹲在那里,抱着刀,灰头土脸,眼神复杂地望过来,难得透出几分狼狈和……委屈?
陆建勋眼神毫无波澜,一丝愧疚也无。
这时,陈皮也钻了出来,洞口狭窄,陆建勋离得又近,陈皮几乎是贴着他后背挤出,下巴极其自然地、带着点狎昵地搁在了陆建勋肩上,灼热的气息喷在他颈侧:
“这什么玩意儿?”饶是他下墓经验丰富,也被眼前这诡异的景象和尸骸镇住了片刻。
齐铁嘴紧随其后,冒冒失失地差点一头栽倒,被陆建勋眼疾手快一把拎住后领,稳稳放好。
“就是这些黑坛子!”齐铁嘴惊魂未定,指着那些陶坛,声音发颤,“之前我和副官就是栽在这上面!你们看坛口里面,那、那是头发,像病毒一样,会瞬间缠上来,吸食人的血肉骨髓,最后把人活活榨干,痛苦至极!佛爷以前遇到过类似的,破解之法唯有火攻!但这里……”
他环顾四周密密麻麻的坛阵,脸色煞白,“这里显然是被人刻意布成了某种阵法……”他努力回忆着阵法的名字,却卡了壳。
“矩阵。”陆建勋清冷的声音响起,精准地道破。
张启山迅速估算着距离,从他们所在的入口到对面尽头,足有近百米。
地上全是这种致命的黑坛,彼此间隙极小,想要不触碰坛口的长发穿过去,难如登天。
而且,无人知晓这些黑坛的承重极限,只要踩碎一个,后果不堪设想。
“副官,绳索。”张启山沉声下令。
张日山刚解绳,汪渊已蹲身拾起碎石,手腕一抖——
“哒…哒…哒…”石子如箭,精准在三个不同位置的坛沿轻巧跳跃三下,落定对面。
“族长,”汪渊起身,“一成。”
陆建勋点头,在众人惊愕中,直接拿过张日山手中绳索一端,同时甩下背包扔向张启山。
汪渊默契接过另一端,迅速在入口岩石系牢。
下一瞬,陆建勋如离弦之箭冲去,脚尖轻点第一个坛沿,借力腾空,精准落向下一个目标。
动作轻盈迅捷,只在跃向第三坛时,宽松的帽子好像要滑落了,吓得兔耳一支棱。
下一瞬,他伸臂一捞扣住帽檐,腰腹核心瞬间发力,于半空强行拧身,足尖稳稳点中预定坛沿,毫不停顿,身影疾掠至对面,蹬壁固定绳索,落地时已利落将帽子压回头上。
“佛……佛爷!”齐铁嘴惊得结巴,“轻……轻功?!飞过去的?!”
汪渊嘴角噙着嘲讽,试了试绳,毫不犹豫跃上,快速移向对面。
脚尖点地瞬间,一丝久违的、属于跳跃本身的轻盈欢愉掠过心头,就像真正的兔子。
这念头一闪,陆建勋唇角刚扬起的弧度瞬间被抹平,绷成冷硬的直线。
他是人。
不是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