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的喉结动了动,指尖几乎要碰到系统界面的“是”字。
玉璧的凉意顺着掌纹钻进骨头里,他想起十二岁那年的那个暴雨夜——父亲穿着深灰色外套站在床边,雨靴在地板上洇出深色的水痕。
那时他缩在被窝里,听见父亲说“别怕,爸爸去去就回”,却假装熟睡没有出声。
后来警笛声划破雨幕时,他攥着被角瑟瑟发抖,床头台灯在墙上投下他蜷缩成一团的影子,与此刻玉璧投在石砖上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小墨?”苏檀的手又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避阴玉贴着他的后颈,像一块冰在皮肤上游走。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屏住了呼吸,胸腔憋闷。
李长生靠在墙根咳嗽着,药味混合着血腥味钻进鼻腔,老人浑浊的眼睛仍紧紧盯着玉璧,喉结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被咳嗽打断。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轻微的电流杂音:“剩余选择时间:10秒。”
陈墨的指甲掐进掌心。
三个月前在义庄里,赵云飞被尸煞缠住时脖颈上的青紫色勒痕;半年前在老宅的枯井里,青铜残片上父亲熟悉的字迹在被井水污染之前的模样;还有十二岁那年的雨夜,父亲出门时门把手上沾着的泥点——这些画面像走马灯似的在他眼前闪过,最后定格在父亲笔记里的那句“司命璧可改因果”。
“是。”他咬着牙吐出这个字,玉璧突然变得滚烫,烫得他差点松手。
幽蓝色的光芒裹住他的手腕,视网膜上的系统界面轰然炸裂成星屑,再睁开眼时,他正站在博物馆青铜器展区的玻璃柜前。
深夜的博物馆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西周青铜觥在展柜里泛着冷光,他记得这是三个月前的那个夜班——第一次触发系统的夜晚。
当时他听见青铜觥发出怪声,鬼使神差地伸手触碰,然后系统觉醒。
但此刻他的手悬在展柜玻璃外,没有立刻行动。
空气中浮动着若有若无的腐草味,他想起李长生说过,青铜觥是黄泉商盟用来引动阴气的媒介。
如果这次不触碰……
“叮——”系统提示音突兀地响起,这次是刺耳的蜂鸣声:“警告!当前行为偏离原抉择轨迹,将导致‘司命抉择系统’无法觉醒。是否继续?”
陈墨的后颈瞬间沁出冷汗。
他想起在石棺前李长生说的话,想起这三个月来依靠系统奖励的阴阳眼残篇和驱邪符篆化解的危机,想起苏檀在敦煌被画中魂缠住时,是他用系统给的破妄符救了她。
如果系统没有觉醒,此刻站在这里的,可能只是一个普通保安,甚至……
玻璃柜里的青铜觥突然震颤起来,表面的饕餮纹渗出暗红色的血丝。
陈墨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种异象,但在原轨迹里他触碰的瞬间,血丝就被系统提示音压制下去了。
此刻没有系统压制,血丝正顺着玻璃柜的缝隙往外爬,像活物一样扭曲着向他的手腕缠来。
“操!”他低声咒骂了一句,猛地扣住青铜觥。
熟悉的凉意从掌心传来,系统提示音终于恢复清晰:“检测到宿主主动修正偏离轨迹,触发特殊奖励。系统等级提升至LV.9,新增功能‘因果预知’已激活。”
视网膜上跳出新界面,一行小字闪烁着:“本次回溯消耗1次‘回溯修正’,剩余次数:0(系统升级后重置为1次\/周)。”
再睁开眼时,他仍站在石棺前。
玉璧的幽光暗了一些,苏檀的手还搭在他的肩上,李长生正用袖口擦去嘴角的血,抬头时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你……刚才身上有光。”
“我用了回溯修正。”陈墨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简短地讲述了刚才的经历。
苏檀的手指在他肩上微微收紧,避阴玉的凉意突然变得尖锐起来,她盯着他手背上淡红色的石蒜花印记:“所以现在系统能预知更长远的因果了?”
“试试。”陈墨默念“因果预知”,视网膜上立刻浮现出模糊的画面:阴云笼罩的博物馆,展柜里的陶俑爬了出来,苏檀的避阴玉裂成碎片,李长生手中的《六甲秘录》燃起黑色的火焰,而他自己……正攥着司命璧,对面站着一个穿玄色长袍的男人,对方嘴角勾起的笑容让他骨头都发冷。
画面突然破碎,系统提示音响起:“检测到高级因果干扰,预知仅显示30%的内容。”
陈墨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李长生扶着墙站起来,《六甲秘录》的微光映得他脸色发青:“那是黄泉商盟的人。”老人的手指扣住陈墨的手腕,枯树皮般的皮肤硌得他生疼,“他们等这一天很久了。”
苏檀转身看向博物馆大门的方向,警笛声已经近在咫尺。
她从包里摸出手机快速按了几个键,抬头时眼底寒光一闪:“赵云飞的支援还有三分钟就到,我让保安部把所有出口都锁死。”
陈墨握紧玉璧,石蒜花印记随着心跳发烫。
他能感觉到某种庞大的力量正在城市地下翻涌,像沉睡的巨兽终于睁开了眼睛。
因果预知的碎片在脑海里盘旋,玄色长袍男人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司命殿的小崽子,带着你的破玉来黄泉吧。”
“准备战斗。”陈墨听见自己的声音,比任何一次抉择时都要冷静,“他们要来了。”
博物馆外的警笛声骤然升高,而在地下深处,一口刻满符咒的青铜棺椁正缓缓裂开缝隙,暗红色的液体顺着石缝渗出,在地面蜿蜒成一朵巨大的石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