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的拇指在司命璧的纹路上来回摩挲,石蒜花印记随着心跳一下下发烫。
因果预知里那团阴云还在他视网膜上飘着,苏檀裂成碎片的避阴玉、李长生燃黑焰的《六甲秘录》,还有那个玄色长袍男人的笑——这些画面像刺进太阳穴的针,每回想一次就疼得他后槽牙发酸。
“陈墨。”苏檀的声音突然压得极低,带着避阴玉特有的凉意。
他转头时正撞上她递过来的青瓷瓶,瓶身沾着她指尖的温度,“符水,涂在门把手上。上次在敦煌,画中魂就是被这东西逼退的。”她的眼尾有点红,发梢沾着刚才布结界时落下的香灰,却仍挺直了脊背,像株被暴雨打湿却不肯折腰的竹。
陈墨接过瓶子的瞬间,余光瞥见李长生正蹲在展柜前。
老人的枯瘦手指按在玻璃上,《六甲秘录》摊开在脚边,泛黄纸页上的朱砂符纹泛着微光。
每按一处,玻璃内侧就会凝出细小的冰花——那是他用“隐踪术”在抹除博物馆的气息。
“小友。”李长生突然抬头,眼角的皱纹里凝着汗珠,“黄泉商盟要的是司命殿的气数,他们找得到这里,不是因为术法。”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是因为你。”
陈墨的喉结动了动。
他知道。
石蒜花印记从回溯修正后就没消停过,像块烧红的炭嵌在手背,每靠近博物馆中心的青铜觥展柜,那灼痛就更烈几分——那是他血脉里的引,是黄泉商盟的饵。
“爸。”他突然转头看向角落。
陈父正背对着他们,在调整消防栓后的铜铃。
听见呼唤,男人侧过脸,眉骨和陈墨如出一辙的弧度在灯光下投出阴影。
他没说话,只是把铜铃系紧,又摸出块绣着云纹的布帕擦了擦铃身——那是陈墨小时候总拽着要的“会响的星星”。
二十年过去,布帕边角磨得发白,却还带着皂角香。
陈父抬头时,目光正好撞进陈墨眼里。
有那么一瞬,陈墨仿佛看见二十年前那个深夜:父亲背着工具箱要出门,他扒着门框哭,父亲蹲下来给他擦眼泪,说“小墨乖,爸爸去抓偷星星的妖怪”。
现在父亲的眼角添了细纹,可眼底那簇火还在——和当年说要抓妖怪时一模一样。
“叮——”
墙上的电子钟跳到23:59。
陈墨的呼吸陡然一滞。
因果预知里阴云笼罩的画面突然在脑海里翻涌,他清晰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苏檀的避阴玉在她颈间发烫,隔着两米都能感觉到那热度;李长生的《六甲秘录》突然无风自动,纸页哗啦翻到某一页,上面画着口青铜棺椁,和他在预知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地震?”苏檀猛地抓住陈墨的手腕。
地面传来闷响,像有巨手在地下掀翻了山岳。
展柜里的陶俑突然晃动,玻璃发出细碎的破裂声;李长生的隐踪术瞬间破碎,冰花“噼啪”炸裂成白雾;陈父的铜铃“当啷”坠地,在地上滚出半米远。
“来了。”陈墨的声音哑得像砂纸。
他看见窗外的梧桐叶突然倒着往上飞,被某种力量卷成黑色漩涡;博物馆正门前的大理石地面裂开蛛网纹,暗红色液体顺着缝隙渗出,在地面蜿蜒成石蒜花形状——和他手背上的印记分毫不差。
“苏檀!”陈墨拽着她往展柜后躲,避阴玉的蓝光“轰”地炸开,在他们周围形成半透明的屏障。
黑影从四面八方涌来,有披头散发的女人,有穿着铠甲的骸骨,还有一团团裹着黑雾的东西,眼睛是两点幽绿的光。
最近的黑影扑过来时,陈墨的阴阳眼自动开启,看见它胸口有块腐肉翻卷——那是刚成形的阴兵,弱点在心脏。
“左边第三个!”他大喊。
苏檀的玉璧划出银弧,精准刺进那团腐肉。
阴兵发出尖啸,化作黑灰消散。
李长生的符咒已经飞了出去,《六甲秘录》浮在他头顶,每一页都燃着金色火焰,烧出的火墙将涌来的黑影逼退半步。
陈父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出把青铜剑,剑身上刻着和司命璧相似的纹路,他背靠着陈墨,剑锋横扫,每斩过一道黑影,剑鸣就高一分。
“不错。”
阴寒的声音穿透喊杀声,像冰锥扎进耳膜。
陈墨的后颈寒毛倒竖——这声音他听过,在三个月前的废弃医院,在七天前的古村阴婚现场。
他转头时,看见黑影自动分开一条路,玄色长袍的男人正从石蒜花中心走来。
林远山的嘴角勾着笑,左眼戴着青铜眼罩,露出的半张脸白得像纸,“小友,你以为布几道符、结个破结界,就能挡得住黄泉商盟?”
陈墨的手指深深掐进司命璧。
他能感觉到玉璧在发烫,石蒜花印记的灼痛几乎要穿透手背。
苏檀的避阴玉突然发出刺耳鸣叫,蓝光里裂开细纹;李长生的火墙晃了晃,熄灭了半面;陈父的青铜剑“当”地坠地,他捂着胸口后退两步,嘴角溢出鲜血。
“墨儿。”陈父的声音发颤,“这是黄泉商盟的‘锁魂音’,他们……他们动真格了。”
林远山的脚步近了。
陈墨看见他腰间挂着串青铜铃铛,每走一步,铃铛就发出和因果预知里一样的轻响。
男人的手按在胸口,青铜眼罩下的那只眼睛突然睁开——不是人眼,是团翻涌的黑雾,里面隐约能看见无数张哭嚎的脸。
“司命殿的最后一脉。”林远山的声音像刮过坟头的风,“把司命璧交出来,我让你死得痛快些。”
陈墨深吸一口气。
他听见自己心跳如雷,看见苏檀攥着玉璧的手在抖,却仍坚定地站在他右侧;李长生重新结印,《六甲秘录》的纸页被鲜血染红,却依然飘在他头顶;父亲捡起青铜剑,用袖口擦去剑身的血,冲他露出个极淡的笑——和二十年前说“爸爸去抓妖怪”时一模一样。
石蒜花印记的灼痛突然化作暖流,顺着血管涌进心脏。
陈墨握紧司命璧,玉璧上的纹路突然泛起金光。
他听见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带着从未有过的激昂:“检测到宿主血脉觉醒,触发隐藏任务——”
“战。”陈墨的声音很低,却像钢钉钉进石板,“今日,我便替司命殿,斩了你这黄泉的鬼。”
林远山的笑容凝固了一瞬。
他的青铜铃铛突然剧烈震动,黑雾从他脚边翻涌而出,将整个博物馆吞没。
陈墨感觉有冰凉的手攥住他的脚踝,抬头时,看见苏檀的避阴玉裂开第三道细纹,李长生的符咒燃成灰烬,父亲的青铜剑重新发出清鸣——
而林远山,已经站在了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