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灿斜睨一眼孟怀,语气平静中夹杂着一丝嘲讽,“你们大男人就知道瞎胡闹。”
“当然,只是暂时的,毕竟省院也不缺我这一个。”顾灿靠在椅背上,修长的双腿交叠着,黑色小皮鞋的鞋跟有节奏地敲击着地面。
她看向在一旁装鹌鹑的云映,凌冽的目光中染上了难得的温度,“有定期检查么?情况怎么样?队里卫生院的…”
话音未落,孟怀冷笑一声,“回院里去问去,没见我老婆吃饭呢。”
云晖像是没听见两人的暗中交锋一般,迅速地将饭解决干净,转身冲到厨房翻找着,看得云映一愣一愣的。
再出来时,手里攥着一包红糖。
孟怀盯着云晖风风火火的背影,扯了扯嘴角,“你们…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云映歪头看向他手里的东西,有些疑惑,“大哥,你拿红糖干什么?”
“那红糖我用姜炒过的,是暖身的…你用不上吧?”
“问夏生理期快到了。”
…
云映的双眼瞬时放大,“你拿我的花,去献佛啊?!”
“没诚意!”
云晖啧了一声,“现在都跟大哥分上你我了,可见是真生分了…诶。”
云映翻了个白眼,“大哥,信不信我一句话你这些全白干。”
云晖…
他已经倒追林问夏很久了,大院里已经开始传出些风言风语。
隐隐约约的像是再说林问夏眼眶子太高,连云团长这样好脾气家世又好的人都看不上。
不少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但林问夏是个胆子大且不吃亏的。
她还真撞见过一次。
她不像别的女孩忍气吞声那般,直接冲上去对这几个嚼舌根子的嫂子说:“嫂子们下次当我面说,瞒着当事人讲闲话多没意思,当我面讲来。”
嫂子们感觉面上挂不住,这才散开。
其实云映也私下问过林问夏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说她想的也很简单。
要让云晖知道,喜欢一个人多不容易。
想到这,云映不免叹了口气。
诶,大哥现在做的这些,也不过就是九牛一毛的毛尖尖罢了。
追妻路还长着呢。
-
有顾灿这个理论知识丰富,实践操作满分的医生在,云孟两家也放了不少的心。
但云映莫名的总感觉哪里不对,她也说不上来。
她不止一次地摸过自己的脉象,脉象阴阳同。
确实是双胎不假,可…似乎格外有力。
再加上频繁的胎动…
云映不禁叹了口气,大概是两个小男子汉吧。
日出东方还复东。
时光如流水,转眼间便迈入了五月份。
春风一夜之间又吹满了整个大地。
成千上万的大雁在空中翱翔,铺天盖地,很是壮观。
孕后期的云映,肚子几乎一天一个模样。
叫人看着胆战心惊。
熟悉的好友也默契地商量好,几乎家里时时刻刻都会有人在。
沈青青也一日三趟地过来盯着,毕竟这边也没有长辈,她帮着照看也是应该的。
但最紧张的还是马上要做爸爸的孟怀,每晚看着妻子硕大的肚子,都要担心起她难以承受的生育之苦。
越快要到日子,孟怀就越是紧张。
一紧张,边吃不下睡不好,有点动静就醒。
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消瘦憔悴。
云映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每天抱着肚子在房里溜溜达达的,一副快要在家里待傻了的样子,别的就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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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一早,云映被疼醒了。
她一直以放松的状态去迎接两个宝宝,但当肚子真正开始抽痛,云映突然产生一种后知后觉的紧张来。
她伸手推了推身旁的丈夫。
孟怀睡得很轻,几乎没怎么推,他就已经醒了。
他侧过头,沙哑着嗓子问,“上厕所吗?还是抽筋了。”
话一说完,便熟练地坐起身去扶云映。
云映见他如此,莫名地放松了些。
有孟怀陪着,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云映摇了摇头,“好像要生了。”
她说话的语气十分平静,孟怀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男人一个翻身人就下了地,故作镇定地给云映套上衣服,嘴里还不忘问着她的感受。
云映安抚般地看了他一眼,“没事,你别紧张,阵痛后还要很久才能生产呢。”
她声音微顿了下,“先吃饭,吃完饭洗头洗澡,收拾利索了再去卫生站。”
见妻子面色平静,孟怀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也是,活了三十年这才一次当爹,咋能不紧张呢。
刚刚紧张的手都抖了。
孟怀刚将人抱了出去,提前找好的保姆顾婶子就凑了过来。
见状便问云映,是不是要生了。
云映点点头,“嗯,应该是,肚子开始疼了。”
顾婶子是过来人,听到肯定的答复,立马笑开来。
她生的一副富态的圆脸,看起来很是慈祥,“早生早好,这么大的肚子迟早累坏人。”
说着,匆忙去厨房,将早就准备好的早饭端上了桌。
又去小房间将生产要用的东西收到包里。
等小两口收拾完便可以直接拎包出发。
从云映怀孕开始,孟老爷子就开始物色保姆,这个年代找保姆比较麻烦,必须要知根知底才行。
不然容易出事。
顾婶子人好,也是旧相识,信得过。
孟怀是将人抱着去的卫生院,距离也不算远。
顾灿跟林问夏检查了一番,“嗯,要生了没错,要看宫口开的情况。”
“小映,你感觉还好吗?如果可以的话,可以适当地走一走。”
顾婶子知道她们都是朋友,便多问了几句,等全部嘱咐完也回去了。
她得去告诉沈青青一声,还得将前几天买回来的鸡杀一只炖汤。
人走了,病房里只剩下小夫妻二人。
云映没躺多久,便觉不适。
孟怀扶着她在房间里溜达。
她看着丈夫一脸紧张的模样,有些心疼。
“不然,我给你讲几个故事?”
孟怀已经紧张得不行,额头上已经出了细细密密的汗。
他没想到年纪比自己小那么多的云映心态如此好,还有心思讲故事呢。
“什么故事,说来听听。”
闻言,云映看了眼自己硕大的肚子,讲起了前世自己听到过的…拍花子和拐卖孩子的故事。
不仅没有转移男人的注意力,反而叫男人黑了脸。
“你说真的?还有偷孩子换孩子的?”
“这是故事?还是真事?”
…
云映挠了挠头发,“啊…真事啊,绝对真,我亲耳听到的。”
孟怀的脸色不由变得更差了。
-
“你差不多行了啊云丫头,别总吓唬咱们孟团长了,老来的子也不容易。”顾景安还没进门便听见小夫妻俩说的话。
“这是部队,又不是菜市场。”
顾景安背着手走进来又给云映做了检查,有条不紊地问了几句话。
“五点左右有的反应?你身子不错,不会太难,但是头胎…起码也得等八九个小时吧,别急了。”
顾老的时间比顾灿掐得更加精准,老爷子的医术大家都是知道的。
顿时,夫妻俩的脸色好了不少。
下午三点多,顾灿再次来检查,这才开口说了令人心颤的话来。
林问夏推着明显已经疼痛得吃不消的云映进了产房,她是大夫,她自然知道能不喊尽量不要叫喊,得节省着力气才有劲生孩子。
但,三个男人不知道啊。
孟怀和云晖看着她一声不吭的模样,心里更加没底。
等产房门被关上。
外面除了孟怀和云晖以外,还有得了信赶过来的江家哥俩以及顾婶子和沈青青。
沈青青见孟怀傻乎乎地站在门口,拽着他坐在椅子上,拍了拍他的肩头,“坐下等,还要挺长时间呢。”
顾婶子附和道,“是啊是啊,一时半会儿出不来呢。”
云映怀孕后,孟怀就不断跟有孩子的军属科普。
他知道女子生产有多不易,实属鬼门关上走一遭,尤其云映怀了双胞胎,只会更难。
众人嘴上都很放松,但心里的担心谁也没说出口,都觉得不吉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云晖十分僵硬地盯着产房门口,“沈姨…里面怎么一点声音没有…连句疼也没有。”
沈青青也有些坐不住,她频繁地看着手表,这都快一个小时了。
但她看见众人每说一句话,神色便愈发紧张的孟怀,终是抿了抿唇什么都没说。
江鹤回拍了拍孟怀的肩膀,“你放松些,云映妹妹肯定会没事的,别太紧张。”
他看了眼手表上的指针,已经五点了。
突然,产房内传出一声十分凄厉的喊声,云晖猛地跌落在地上,随即踉跄地冲到产房门口。
孟怀比他的速度更快,快要石化了的男人一个飞窜趴在了门上。
同样吓傻了的几人反应过来迅速地拽住不管不顾就要冲进去的孟怀,“不行!这可不行啊!”
“你别进去添乱,再吓到映映。”
孟怀此刻一片空白,那叫喊声实在凄厉。
他有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心里生出无边的悔意,这都怪他。
怪他不知节制,怪他太不珍惜云映,叫她那么小的年纪就要受此苦楚,杀了自己的心都有。
自己那么娇气的小媳妇,受了如此大的苦…
孟怀越想越觉心慌,屋里断断续续的惨叫声传来。
他第一次感觉头昏脑涨,腿脚发软。
江鹤回此刻也不轻松,前世云映并没有孩子…他也不知道她在里面是否会平安。
可他不像孟怀是她的丈夫,就算担心他也只能在心里忍着。
牢牢的拽住孟怀的手。
在孟怀脸色越来越苍白的时候,“哇”的一声啼哭,犹如天籁。
云晖卸下来呆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冷汗已经浸透衣衫。
沈青青眉间紧张的神色缓解了不少,“生了生了!生出一个下一个也快!”
顾婶子点了点头,同沈青青的手紧攥着。
大约又过了十几分钟,又一道稚嫩的啼哭声响起。
众人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不等说话,紧接着又想起了一个…十分细弱的哭声。
-
产房里,云映已经彻底痛到怀疑人生。
但幸好,林问夏还在产房里陪着她。
她原以为自己能忍住不喊,可越到后面越坚持不住。
直到人疼得牙直打颤,疼得都迷糊了,才不知不觉喊出声。
但…她怎么迷迷糊糊地听到三个孩子的哭声呢。
她两眼无神地盯着上空。
顾灿面带疲惫,但眼下的结果是大家都没想到的。
她和林问夏对视一眼,都有些许迷茫。
林问夏沉默了片刻,抹了把已经汗湿的脸,转身去开了门。
门外。
孟怀双眼猩红看着突然打开的门,懵了一瞬,脸唰的一下彻底没了血色。
他问过生产的顺序、经过和时间。
应该还要再等十多分钟,才能出来的。
这门开得毫无预兆,门外的几人都有些慌了。
林问夏沉默了片刻,“生了。”
孟怀死死地盯着林问夏,“云映呢?”
“你说话啊!”
“平安,都平安,只是…不是双胞胎。”
孟怀闭了闭眼,“云映没事就好。”
“是三胞胎。”
林问夏出来简单地报了个信,产房里云映还赤条条躺着呢,自是没空解释太多。
众人怔忪在原地。
还是沈青青率先反应了过来,“快!快,准备的包被都不够!快去问问近期生了孩子的家属哪家有富裕的,咱先救个急!”
直到沈青青推了下云晖,男人才从怔愣间反应了过来,三胞胎,小妹得遭多大的罪。
该死的孟怀!
他强撑着眼泪跑了出去。
突然一个声音喊住了他,是江鹤回。
他脸上挂着一丝温和而又
傍晚的阳光晃在他身上,忽地。
云晖的心脏瑟缩一下。
产生一种错觉,一种这不是他的人生的错觉。
但没多久,这种感觉便消失不见。
取之而来的是莫大的欣喜。
他当舅舅了!
等云映从产房里被推出来的时候,面色苍白,头发潮湿,很是无力,但一丝清醒尚存。
她的视线在迅速围过来的家人面前扫了一圈,知道大家都在为他担心,便晚起了眉眼。
又俯身看向身前的丈夫。
突然,红了眼眶。
“哇”的一下哭出了声。
“孟怀!”
男人眼眶猛然爆红,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心里已经做好了不管他怎么骂自己都绝不还口的打算。
他一把将妻子的手包裹住掌心,“映映,你说,我都听着。”
“我生了三个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