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那边,帝国主义的走狗陈掌柜刚借印度士兵的手镇压了一场未遂的革命,云南这边,陈掌柜的后台王月生正在一座小镇上赶路。
鸡街(后世云南省红河州蒙自市西北约25公里处),其名称来源于当地每逢农历属鸡日举行集市的习俗,\"鸡街\"即\"鸡日赶街\"的简称。此处是滇南茶马古道上的重要驿站,扼守蒙自—建水—个旧三岔口,是锡矿自蒙自海关外运、鸦片贸易“云土”入越南的必经之路,亦是滇越铁路勘测初期的临时物资中转站。
小镇坐落于红河支流冷泉河上游的峡谷隘口,两侧为红土丘陵与石灰岩峭壁,如“石门坎”巨石,形成天然关卡。此时属雨季尾声,空气湿热,山间云雾缭绕,河谷地带遍布竹林、芭蕉林与野生蕨类,高坡处可见彝族开垦的梯田,远处的老阴山麓可见锡矿冶炼炉的烟雾袅袅。
青石古街为2-3米宽的青石板路,路面留有深凹的马蹄印痕,两侧设排水沟,雨后泥泞难行。临街建筑多为单层或双层土木结构,夯土墙覆灰瓦,底层作店铺,二层储物或住人,门楣挂“马记客栈”“陈氏马掌铺”等木质招牌。
整个镇子以官办“汛塘”(驻兵所)为中心,周边聚集马店、茶铺、铁匠铺。马店多为四合院式,院中设马槽、草料堆,客房为通铺大炕。驿道向北延伸出临时摊贩区,售卖草鞋、马铃、蓑衣、引火用火草,偶见越南商人摆售法产火柴、煤油。街尾有土地庙,供赶马人祭拜;回族聚居区边缘设简易清真寺,称“礼拜堂”。
这里的商业主要围绕马帮进行。马店提供草料,每匹马10文\/夜、通铺5文\/人,提供简易餐食如荞饼配豆汤。知名马店如“兴隆号”可容百匹马,设独立马厩与镖师客房。铁匠铺专营马蹄铁锻造、鞍具修补;皮匠摊现制马鞭、驮袋。兼营银钱兑换的茶铺以蒙自“滇平银”兑换个旧锡币“厂锭”,抽佣1%-2%。
本地彝民背篓售卖木耳、菌子、野蜂蜜等山货,哈尼族妇女摆售靛蓝土布与绣花腰带。背街小巷暗中交易鸦片烟膏“云土”、逃避官税的私盐,汛兵收贿后默许流通。
狭窄的街道挤满骡马,空气中混合着粪土、炊烟与鸦片的气味。街角污水横流,“瘴气”(疟疾)频发,赶马人嚼槟榔、饮烈酒“驱邪”。
汉族的马店主、汛兵、商贩多操云南官话,穿短褂布鞋,头缠青布帕。彝族的女性披“察尔瓦”羊毛披风,戴银耳环;男性佩短刀,背竹编酒壶,以彝语与汉商讨价。回族戴白帽在清真食摊卖油香(油炸面饼)、牛干巴,避谈猪肉。
绿营外委把总率十余兵丁盘查商队,以“路引不全”、“超载”为由勒索“茶钱”,午间聚赌于汛塘内。青帮码头与本地棒棒军土匪暗中划分势力范围,马店老板需向双方缴纳“平安费”。
傍晚时分,山道传来铜锣急响——马帮遇袭,汛兵佯装追剿,实则与土匪分赃。
王月生在后世重走这段路时,在鸡街镇仍看到了自己踏足过的清代古驿道残段与土地庙石基,看到了部分老屋保留的夯土墙与雕花门楣。
马队入住“福兴客栈”。 客栈墙上贴有法文告示,是滇越铁路公司征收“地役权”通告,写着:
法属滇越铁路公司关于蒙自段铁路地役权征收通告
(清光绪二十六年七月,西历1900年8月)
一、征收依据
依据《中法续议商务专条》(1887年)及《滇越铁路章程》(1898年),为修筑滇越铁路蒙自段,本公司依法征用沿线土地地役权,特此公告。
二、征收范围
核心区域:
铁路路基两侧各宽10丈,作永久用地,不得耕种、建房。
铁路桥梁、隧道、车站周边50丈内,禁止私设障碍物。
临时用地:
施工期间占用沿线林地、农田作工棚、堆料场,完工后归还,荒地补偿减半。
三、补偿条款
水田:每亩补偿白银3两。
旱地:每亩补偿白银1.5两。
坟茔迁移:每座坟补贴500文,限期10日内迁出,逾期视为无主处理。
青苗补偿:已播种作物按半价折算,未收割者由公司雇工代收,收成归地主。
四、执行方式
勘测定界:即日起,法国工程师率测绘队插旗标界,地主须配合指认田契。
申诉期限:对补偿有异议者,可向蒙自关道台衙门递状,30日内未裁定视为放弃。
强制措施:阻挠勘测、拒不迁坟者,交由蒙自厅绿营拘押,按“妨害洋务”治罪。
王月生随口问了一下客栈掌柜的,得知蒙自水田市价约20两\/亩,差遣费且需扣除“勘测费”、“手续费”,实际到手不足1两。于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晚上,云雨初歇,王月生突然想起白天者黑嫫在白族寨子外面手舞足蹈那一幕,好奇地问那是什么。者黑嫫告诉他那叫山花体,是跟白族交流的肢体语言。王月生又学她当时的手势,将左手拇指与食指捏合成环,问什么意思,得知是象征盐粒;再用右手食指从环中穿过,被告知是“以盐为媒”。王月生微微颔首,用右手食指在左手拇指与食指捏合成的环中插来插去,似有所悟。者黑嫫从枕上侧头好奇地看了一会,突然满脸羞红,上去抓住王月生一阵厮打。
第二天,天未亮,马帮伙计便在街心石板路上泼水降温,支起铜锅煮羊肉米线。彝族妇女背着竹篓叫卖野生菌,白族老人蹲在墙角抽水烟筒。鸡街这里每日要接纳来自个旧锡矿的200余驮精锡,每驮约150公斤,以及数千斤铜矿。清晨就有矿工们穿着粗麻衣,肩扛竹篓沿街叫卖提炼白银的副产品硫磺矿。法国商人控制的滇越铁路勘测队已进驻鸡街,在驿站旁搭建法式帐篷,一早用越南产的咖啡豆交换滇商的普洱茶饼。
王月生早早地起来,抓住要换班的客栈守夜伙计,给了他一小串钱,让他带着自己简单看看,同时说说这里的商业门道。伙计得了钱,一夜的疲劳不翼而飞,乐颠颠地带着王月生四处查看,并滔滔不绝地解释:
蒙自官府垄断的盐引在盐市交易,一担粗盐(约80公斤)价格波动剧烈——晴天因马帮畅通卖到白银2钱,雨季因道路泥泞飙升至3钱。
德宏马帮在牲畜市场出售滇西矮种马,价格按“牙口”(年龄)论价:5岁驮马值银元8元,病马则贱卖至3元充作肉食。
个旧矿主矿工每日劳作12小时仅得半斤糙米,锡矿利润的70%流向蒙自和昆明的买办。
鸡街客栈暗藏私盐作坊,矿工用羊皮囊偷运锡矿粉,沿甸溪河支流“黑水涧”走私至越南老街,每驮私锡获利较合法贸易高5倍。
彝族土司李氏因吸食鸦片导致权力空心化,其“土目”(管家)私下与法国商人交易枪支。
滇越铁路勘测队带来的越南籍工人引发霍乱,鸡街客栈每日抬出3-5具尸体,无人掩埋。
王月生边听边感慨,无怪乎老人讲话“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恐怕不是别的原因,而是他们知道得太多了。于是觉得自己之前拙劣地模仿后世街头读物的内容建立的情报体系似乎有个很大的漏洞。
前世,王月生在检讨自己建立的情报体系的重大漏洞;后世,有关部门也在进行同样的检讨。
平行机构A,科长皱着眉头看着手下递上的报告,耳边同步响着手下的话语,“我们是根据7号目标的大学期间体检报告的生物指征,在其学校所在城市和该省省会各家医院撒网调查,排除了大量的疑似同人报告后,发现的这一份在省会第一人民医院存档的体检报告,可以判断就是同一人,虽然这份报告用的是假名”。
“克雅氏病?这是什么病?年纪轻轻就得了,还治不好?”
“简单说是一种朊病毒引发的致命脑病,散发型cJd潜伏期数月到数年,因为省一院没有患者后续的生物样本,无法判断是否为医源性感染或新变种,但是有可能在确诊后3-5个月内死亡的。这种病无有效治疗办法,死亡率100%。临床症状是快速进展性痴呆、身体不自主抽动的肌阵挛、行走不稳的共济失调、视觉障碍、失语,最终昏迷死亡。经向校方和其在校期间同学和舍友了解,其在大四下学期开学后出现频繁头痛、视力模糊,以为用眼过度,没有在意。有天平衡失调摔倒,险些导致骨折,就诊发现异常脑电波。因当地医院条件有限,她决定自行前往省会医院进行深入检查”。
“这种症状已经不轻了,怎么会让她独自前往另外一个城市呢?”
“这个”,手下眼睛有些泛红,迟疑着说道,“她的情况比较特殊,从小被政府养大,但可能是心理疏导不到位,一直性格比较孤僻,所以上大学后也不是与同学交往很多。加之她本人学习不好,即便因为烈士子女加分也不够入学条件,还是有关部门特别请校方给予了特殊通道才得以入学,导致她的学习跟不上其他同学的进度,更进一步增加了她与其他同学的隔阂。而除了学校高层领导外,其他老师和同学也不清楚原因,认为她是走后门进的学校,平时也有些抵触”。
手下说道烈士子女时,科长已经快速地在一叠文件中翻找,看到其父作为解放军野战部队的连级军官在1998年抗洪任务中因公牺牲、母亲作为军医院大夫在02年抗击非典任务中被感染殉职的文件,长叹了一口气,重重地把文件压到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