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入夜,法国勘测队沙海露营地。一众人白天波澜不惊地过了上午,懵懂无知地河边野炊,然后是魂飞魄散的下午。等从龙血树林出来,惊魂稍定后,清点损失,发现少了约一成的人,只剩不到270人。好在三名法国人都在,甚至连两具法国士兵的尸体居然都捆在马上安然无恙。不知道是不是无论毒蜂还是蚂蟥都对死人不感兴趣,连带两匹驮马也没遭受太多攻击。但其他的骡马无人约束,四散奔逃,只有一小半被收拢,其余不知所踪。
众人心有余悸,远远离开那片树林,找了个稍微平坦的林间空地扎营休息。骡马都只收拢一小半,更不要说马背上的物资了,几乎十不存一,帐篷更是全部折损。众人死里逃生,已经不敢有奢望。简单吃了点食物,肉体的疲惫和精神上的松弛,让众人很快进入梦乡。
突然,有人在梦中大喊,“毒蜂来啦”。惊起一众人等张皇失措就要跑,然后发现黑暗中什么都没有,倒是似乎有若隐若现的嗡嗡声,然后渐渐消失。众人虚惊一场,骂了叫喊的人两句,纷纷倒头继续睡。
没多久,突然又有人大喊,“毒蜂来啦”。又是一通喧闹,再次归于平静,伴随着一些人骂骂咧咧的声音。
等入睡没多久,突然又有人喊,“有动静”。这次倒是没敢喊是毒蜂,众人模模糊糊,似乎听见确实有些嗡嗡声,但谁知道是不是林间风吹树梢或者什么动物。虽然体会了一下,也没风,空气仿佛有些沉闷,众人一身的汗臭味都挥散不去。大家实在是太困了,最后沙海喊了句,“应该是毒蜂或者蚂蟥毒素造成的幻听幻视。只要没咬到人,就不要管它们了”。说着,带头倒下去,再也不醒。
远处丛林中,王月生头戴VR眼镜,手里把弄着操纵杆,通过旁边的一个放线箱里一万米的光纤正操纵着一公里外沙海营地上空200米高度巡飞的hoverfly tethered无人机。这种无人机曾在俄乌战场上大显神威,用于对敌监视、阵地防御和通讯中继。但随着现代战场对抗手段的升级,这种无人机机动性差,易被炮火摧毁,已被淘汰。王月生很容易就淘换到几套。
但这玩意带到前世,可是无敌的存在。王月生看中的就是它是光纤制导,不用卫星信号或者地面站制导。1900年他哪弄那些东西去啊。他操控水平也就是刚入门,因为这种军用的东西,在后世升空是会被帽子叔叔抓的,在前世也过于惊世骇俗,所以他只能趁着夜色练几回,倒是无意中让自己的无人机夜战水平提升了些。
这架无人机上除了安装了夜视模块,还在战斗部的模块上安装了高压气罐,里面是七氟醚和异氟醚混合的超细气溶胶颗粒,本来暗网上卖他这套装置和药物的卖家说还可以混入芬太尼纳米微粒,效果翻倍,但最近美国对中国搞什么芬太尼税,中国把所有的芬太尼制品出口都停了,所以要加钱。王月生可不想花这冤枉钱,而且万一是哪个国家钓鱼执法咋整。所以干脆不予理会。反正他也想得开,今晚这行动,如果家里那个小气象站显示得对,确实有降雨前的低压槽的话,就应该够用了。如果事实证明露天喷洒不行,那大不了把后面的节目往前提。
下去查看了两次,每次都引起了营地内的骚动,让他有些担心是否会被发现。虽然这大黑天的,阴云密布,一点星光都无,此时人也没有什么飞行器的概念,但即便当成山魈鬼魅,引起警觉,也不好。结果没想到是沙海在旁来了个助攻。
他当然不知道下面的具体情况,但又试着降低高度飞了几个通场来回,居然无人理会。那就不客气了。指令发出,无人机在50米高度悬停,高压气罐开始向外喷洒吸入式麻醉气体的气溶胶。在几堆人上方定点喷洒,发现下面并无人反应,索性把无人机开了回来,再加上几罐,再次回到营地上空,直接把高度降到10米,又补了几个来回。这回应该有卖家说的1%-5%的浓度了吧。
向身旁帮忙的两个学员示意了一下,学员提起一盏马灯,向两侧晃动了几圈。马上,营地几个方向都有黑影潜入进去,然后很快又回到各自出发地。营地所在的整个小山谷热闹起来。火把纷纷燃起,照亮下面不得有几百人,纷纷按照事先的安排从不同方向进入营地。先是把昏睡中的越南人抬走,然后是用水把骡马泼醒后牵走。至于有些人看着营地里所剩不多但是还十分新奇的各种物件,按捺不住就想搬走,纷纷被各自的村长或者头人用小棍抽打,只得惋惜地放下。因为进来搜刮前,领头的就说了,里面那些东西自己一般用不着,用着的也不许用,真的拿走了,事后法国人和官府肯定派人搜山,会惹出大麻烦。至于之前在山道上和林子里捡到的东西,那可就有话说了。我捡东西能有多大罪过。
等营地里的越南人都被抬到远处后,就纷纷被人用水泼醒,然而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双手被巧妙地反绑着,身体要害部位还有木刺钳制,不影响快走,但绝对跑不了。须知这些人可是被黑彝给俘虏的,黑彝那可是几千年来都处在奴隶社会,后世历史上,郭沫若先生为了考察中国的奴隶制社会的运行,可是特地去西南彝族地区进行调研的。一直到历史上七八十年代,都有人被抓去当娃子(奴隶)。这些人捕捉、押运俘虏的手段,经过千百年的锤炼,已是炉火纯青,日臻化境。
当然,事先普文才和王月生派的老营学员就跟周边这些参与行动的村寨说好了,越南俘虏给彝族寨子卖到深山里去当奴隶,不能就近使用,避免被搜山时暴露;骡马都交给山下的村子处理,他们也会迅速把这些牲口卖给马帮销赃,不在当地使用。
这边处理着俘获的人和牲畜,那边营地里还有人在清理痕迹,把周边潜伏和进入营地留下的痕迹尽可能地恢复,大队人马带着人和牲口出营的痕迹肯定消除不掉,也不能消除,总不能说那么多越南人和骡马都是不翼而飞的吧。
把一切大致都收拾好了,空气也越发地沉闷,眼看要下雨了。嗯,衔接得很完美。几百附近村寨的人带着几百俘虏和骡马,迅速消失在夜色中。至于王月生,早在众人开始进营地洗劫的时候,就收拾好家伙走人了。这些东西还是不暴露在无关人前好。
大雨如期而至,毁掉了不少刚才几百人的活动痕迹,也浇醒了昏睡的沙海、上尉和中士。
“见鬼”,上尉咕哝了一句,然后习惯性地喊他的越南勤务兵,却无任何回应。
沙海一下子坐了起来,警惕地望向四周,除了雨打丛林发出的沙沙声,和旁边两名同伴的声音,整个营地静寂无声,连骡马沉重的鼻息都没有。瓢泼大雨的声音让整个营地显得分外寂静。
中士一个翻身,抓起了身旁沾满泥浆的勒贝尔步枪,拉了一下枪栓,却被泥浆糊住。他立即按照记忆爬到军火箱旁,一摸,还都在,心里安定不少。大雨中也无法点燃火把照明。三人摸索着凑到一起,背靠背向外面警戒着,上尉和中士一声声地呼唤他们记得的越南护卫的名字,杳无回音。
沙海心中泛过不妙的念头,但又一时无从说起。
这三人在雨中如何煎熬王月申管不着了,他和几十名学员跟随一个村子的人归途中也淋到了雨。纵然他们都有马,也不敢在这黑灯瞎火的夜间丛林中瞎跑。何况,法国人遇到的蚂蟥林和崖壁小径,他们也要小心绕行或者走过。不过他们还是在天亮前到了那个村子,赶紧生火热身,然后补觉。
王月生前世在村中茅屋内补觉,魂穿到后世,开始在香港的酒店里跟冯小姐聊画廊的事。
“你怎么想起来请她,对了,她叫什么来着?”
“伊洛蒂·杜兰(élodie durand)。伊洛蒂是普罗旺斯方言“外邦的花朵”的意思。怎么样,诱惑吗?”
“你个大美女天天在我眼前晃,我哪还有心情惦记别人。别打岔,你为什么想请她负责画廊?不说我花了多少钱吧,最重要的是你在这里花了多少心思,你就那么放心让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外国女人管着?不怕她祸祸你,哦,不是,别掐人,我是说祸祸你的画廊?”
“怎么是我的画廊,是你的好不好,我只是个打工妹”。
“行,爱掐老板的打工妹。赶紧说你的理由”。
“第一,我大致了解了一下,她确实是个实力派画家,但她似乎一直沉迷于自己的艺术世界,对于作品的商业化运营虽不抵触,但也不甚放在心上,算是理想主义那种人;
第二,如果你想让她帮你卖画,那抱歉,她连自己的画都卖不好。但如果你想让她把画廊打造成一个业内交流的平台,我甚至觉得她可以把它打造成一个圣地,只要你允许她依本性任意施为;
第三,这是她自己提出来的,原因是她认为能看懂她祖上留下的画作的深层内涵的人,绝不是表面看起来其貌不扬、胸无大志的人。她在自己的油画世界一直卡在一个瓶颈,需要人来点拨”。
“胡说,诽谤,谁其貌不扬?扬着呢!至于胸无大志,胸口是没有,后背有颗胎记算吗?可大呢”。
“别捣乱”,冯小姐被他气笑了,打了他一拳,继续道,“还有,就是她看了我们在仓库里那些准备展出的画作,惊为天人,觉得无论在技法上,还是在气韵上,都有欧洲黄金时代的风骨。她非常希望能在这样一个环境中多多熏陶,看看能否让她自己的境界有所突破,至少可以受些熏陶。
还有,就是她说希望你能跟她多讲讲她祖上的故事”。
“别扯了,我怎么知道她祖上的事”。
“不知道就回去问啊”,冯小姐狡黠地一笑。
“哪有时间,去那得两天的路程呢”,王月生随口说道,然后吃惊地闭住了嘴巴,偷眼看向冯小姐。
冯小姐似无所感,说“反正你过年总要回老家的,到时候问呗,也没说让你现在就回去啊”。
“嗯,有道理,有道理,我理解岔了”。王月生悄悄拍了拍胸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