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云层如同沉重的铁幕,死死压在虚界荒原之上。裂缝深处,魔气的浓度高得令人窒息,粘稠得如同实质的墨汁,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肺腑的刺痛和令人眩晕的腐朽气息。空间的紊乱感越发强烈,无形的乱流如同锋利的剃刀,不时在队伍边缘掠过,发出令人牙酸的“嘶嘶”声,将几块飘荡的碎石无声无息地绞成齑粉。大地的震颤从未停歇,沉闷的轰隆声仿佛来自地底深处沉睡的巨兽,每一次震动都让队伍中神经紧绷的散修和力夫们脸色煞白。
商队在嶙峋破碎、覆盖着厚重暗紫色苔藓的怪石群中艰难穿行。队伍的气氛比前夜更加压抑,昨日的利益纷争虽被强行压下,但猜忌、不满和恐惧如同跗骨之蛆,在沉默中悄然滋生。张姬像真正的毒蛇般游走在队伍边缘的阴影里,蜡黄的脸紧绷着,细长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每一个角落,左手时不时下意识地按在胸口——那里,一块冰凉坚硬的矿石紧贴着皮肤,是他绝密的宝藏,也是悬在头顶的利剑。李霸走在队伍中段,肩头裹着渗出血迹的厚厚绷带,每一步都显得有些沉重,眼神时而茫然,时而掠过前方吴长生那深不可测的背影,带着一丝被利用后的屈辱和难以言喻的依赖。周显走在最前方,脸色比昨日更加苍白,每一次动用仙元探查前方空间节点,嘴角都会溢出一丝极淡的血腥气,但他脊背依旧挺得笔直,如同支撑队伍的最后支柱。
吴长生走在相对安全的位置,玄衣仿佛融入了这片魔域的背景。他的右手,始终若有若无地按在胸口衣襟内侧。冰玉简紧贴心脏,那恒定微凉的触感,是这片绝望之地唯一的锚点。他的神念如同最精密的雷达,一边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队伍避开玉简中标注出的、空间结构极度脆弱的死亡陷阱,一边冰冷地监控着队伍中每一个“棋子”的状态。
张姬的贪婪与不安,李霸的虚弱与动摇,周显强撑的坚韧下那日益严重的暗伤,以及那几个心怀不满的散修眼中闪烁的恶意……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甚至在识海中推演了数次,如何利用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意外”,清除掉那个最聒噪、也最无用的家伙。
就在这时,走在周显身边、一个一直沉默寡言、穿着毫不起眼的灰色短褂,面容普通得丢进人堆就找不着的矮小中年男子——王隐,突然猛地停住了脚步!
他手中一直把玩着的一枚布满铜锈、刻着古怪符文的龟甲罗盘,此刻正发出前所未有的、急促而高亢的嗡鸣!罗盘中心的指针疯狂旋转,最后死死指向了右前方一处被浓郁得化不开的魔气黑雾笼罩的巨大岩壁!
“停!”王隐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微微发颤,瞬间打破了压抑的行进氛围。他猛地抬头,那双平日里浑浊无光的眼睛里,此刻爆发出骇人的精光,死死盯着那片翻滚的魔雾,“有东西!就在那后面!这…这气息…不对!完全不对!”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周显立刻抬手示意队伍停止前进,强忍着胸中翻腾的气血,凝神感应。吴长生眉头微蹙,神念如同潮水般涌向那片区域,但立刻被粘稠的魔气和紊乱的空间法则所干扰,如同泥牛入海。
“王隐,你发现了什么?”周显沉声问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知道王隐此人,是商队中少有的、对古物和遗迹气息有着近乎野兽般直觉的奇人,虽修为不高,但这份天赋在探索中价值极大。
王隐没有回答,他死死盯着手中的罗盘,又猛地抬头看向魔雾深处,蜡黄的脸上因为激动而泛起病态的潮红,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魔气…只是表象!是障眼法!在那后面…在那后面…有一股更古老、更纯粹…更…更浩瀚的力量!它在呼唤…不,它在排斥!排斥这片污秽!这感觉…错不了!是遗迹!一座被魔气封印或者…或者侵蚀的古老遗迹!这气息…我的天…怕…怕是藏有惊天…”他激动得语无伦次,后面的话仿佛被巨大的震惊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惊天?!
这两个字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队伍中所有人被压抑的贪婪!遗迹!在这虚界最危险的裂缝深处,竟然隐藏着一座遗迹!能被王隐称为“惊天”的遗迹,里面会藏着什么?神功秘法?上古仙丹?堆积如山的极品灵石?还是传说中能改天换地的神器?
就连一直心怀鬼胎的张姬,此刻也猛地抬起了头,细长的眼睛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贪婪光芒,连怀里的空冥魔纹石都暂时抛在了脑后!李霸也忘记了肩头的疼痛,双眼瞪得如同铜铃,呼吸粗重。那些心怀不满的散修,眼中也只剩下赤裸裸的欲望!昨日的委屈、恐惧,在巨大的利益诱惑面前,瞬间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