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烈的硝烟味和橡胶焦糊味混在夜风中,呛得人喉咙发痛。边境检查站火光冲天,最后一辆护卫车燃烧的残骸像巨大的篝火,映照着混乱奔逃的人影和刺耳的警报。但余小麦的眼睛只死死咬住前方——那辆喷涂着刺眼红十字的救护车,正如同脱缰的疯兽,撞开横亘在道路中央的半截隔离墩,引擎发出撕裂般的咆哮,朝着中国境内漆黑的道路亡命冲去。车尾灯在夜色里拖出两道猩红的轨迹,像两道流血的伤口。
“追!” 渔夫的声音被爆炸的余波震得发颤,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他第一个从潜伏的山坡跃起,动作快得像一道贴地飞掠的阴影。陈大柱紧随其后,沉重的脚步声砸在碎石路上。余小麦感觉自己的双腿灌满了冰冷的铅水,每一次迈步都沉重无比,但那辆远去的救护车里关着她的儿子,这念头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心上,逼出了最后一丝力气。
他们扑向检查站一片狼藉的停车场。一辆被冲击波掀翻的警用吉普歪斜地卡在路沟里,引擎盖扭曲变形,但渔夫只看了一眼就猛地拉开驾驶室变形的车门,探身进去,动作粗暴地扯断几根线路,火花在黑暗中一闪而灭。他双手抓住方向盘下方,肌肉虬结,低吼一声,竟硬生生将变形的方向盘柱向后掰开了一段空隙。
“柱子!发动机!”渔夫喘息着吼道,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
陈大柱二话不说,巨大的身躯扑到车头前,双手抓住扭曲的引擎盖边缘,额头青筋暴起,猛地向上一掀!刺耳的金属撕裂声响起,一股热浪裹着机油和防冻液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他看也不看那些断裂的管线,大手直接探进滚烫的发动机舱内部,摸索着找到启动马达的线束,粗壮的手指猛地一拽,将两根粗电线狠狠拧在一起。
嗡——嗤啦!
变形的引擎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和电火花的爆响,排气管喷出一股浓烈的黑烟,竟真的挣扎着发动起来!车身剧烈地抖动,如同垂死的巨兽在抽搐。
“上车!”陈大柱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机油,吼道。
余小麦拉开车门钻入后座,一股浓重的烟尘和血腥味呛得她几乎窒息。座椅上散落着玻璃碎片和不知名的金属零件。渔夫已经坐进驾驶位,他猛地挂挡,轮胎在碎石地上疯狂空转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叫和焦糊味,车身剧烈摆动了几下,终于挣脱了路沟的束缚,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将燃烧的检查站和刺耳的警笛声抛在身后。
夜风从破碎的车窗灌入,冰冷刺骨。车内一片狼藉,仪表盘大部分碎裂,只有速度表的指针在疯狂地向右摆动。渔夫死死盯着前方浓墨般的黑暗,只有救护车尾部那两点微弱的红色尾灯在远处跳动,如同恶魔诱惑的眼睛。
“能追上吗?”陈大柱的声音在引擎的咆哮和风声中断续传来,他半个身子探在窗外,手中紧握着一把从吉普车后座摸到的霰弹枪,警惕地扫视着两侧黑黢黢的山林轮廓。
“它在加速!妈的!”渔夫狠狠拍了一下方向盘,“他们走的是老国道,路况差,但能避开所有主要监控点!这是条走私的老路!”他猛地一打方向,吉普车冲下主路,车轮碾过路肩的碎石和杂草,车身剧烈颠簸,几乎要将人从座位上抛起。
余小麦死死抓住车顶的把手,身体在剧烈的摇晃中几乎散架。她强迫自己不去想小川惊恐的眼神,不去想视频里那个冰冷变调的声音和可怕的溶解威胁。她拿出那个屏幕碎裂的平板,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试图调出救护车的实时定位。信号极其微弱,代表救护车的红点在屏幕上时隐时现,如同风中残烛。
“信号…太弱了…”她的声音被颠簸得断断续续,“他们在…干扰…”
“别管信号了!盯死它!”渔夫吼道,油门几乎踩到了底。破旧的吉普车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疯狂跳跃,底盘不断传来令人牙酸的刮擦声。黑暗的山林像巨大的怪兽从两侧扑来,又急速后退。
突然,前方救护车尾灯猛地向右侧一拐,消失在一片更为浓重的黑暗里。
“不好!进岔路了!”陈大柱大吼。
渔夫反应快如闪电,猛踩刹车同时急打方向。吉普车发出刺耳的悲鸣,在泥土地上甩出一个巨大的半圆,车尾狠狠扫过路边的灌木丛,带起一片枝叶断裂的脆响。车灯的光柱扫过,照亮了一块歪斜生锈、几乎被藤蔓完全覆盖的路牌——“界河码头”。
一条更窄、更颠簸的小路出现在眼前,沿着陡峭的山坡向下延伸,消失在下方更深的黑暗里。远处,传来沉闷的、持续的轰鸣,那是界河奔涌的水声!
渔夫毫不犹豫,挂上低速档,吉普车怒吼着冲下陡坡。车身倾斜得厉害,余小麦感觉自己要被甩出车外,只能死死抓住一切能抓住的东西。路边的树木枝丫刮擦着车身,发出令人心悸的刮擦声。透过破碎的前挡风玻璃,下方开阔的河面隐约可见,在稀薄的月光下泛着冰冷的、破碎的银光。那条救护车,像一只巨大的黑色甲虫,正沿着河岸疯狂逃窜,奔向远处一个模糊的、伸向河面的木质结构轮廓——一个废弃的小型货运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