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吉带着五人在破晓时分启程,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白彝部落,吊脚楼的竹梯在脚下吱呀作响,每一步都似踩在古老的时光里。
林羽澄将九壳寒冰彻底炼化后,那枚巴掌大的冰晶已化作一抹幽蓝印记,静静嵌在他的腕间,丝丝凉意随着步伐起伏轻颤,如同蛰伏的小兽,既安抚着体内躁动的灵力,又时刻警惕着周遭的异动。
拐过部落中央那根盘绕九头巨蛇的图腾柱时,他眼角余光瞥见一抹靛蓝身影在祭司的吊脚楼后闪过,快得如同错觉,他并未在意。
此刻他全部的心神,都系在体内深处那颗跳动愈发强烈的灵珠上,那股牵引感已清晰如鼓点,每一次悸动都指向哀牢山的方向。
行至部落边缘横跨山涧的吊桥时,阿吉突然顿住脚步,腰间的青铜弯刀“唰”地出鞘,刀刃映出雾中扭曲的树影,寒光一闪而过。
“谁在那里?”他压低声音,喉结紧张地滚动,目光锐利如鹰,紧盯着桥对岸那片茂密的藤蔓丛。
藤蔓丛中传来窸窣响动,几片沾着晨露的叶子簌簌落下,一个扎着蛇骨发簪的少女踉跄着跌出,靛蓝的裙摆上沾满了草叶与泥点,显然是一路追来的。
她生着一张圆润的鹅蛋脸,被山风吹得泛起健康的红晕,鼻尖通红,腰间挂着个绣着金线蛇纹的皮囊,正是白彝族长那个被视为掌上明珠的女儿,阿吖。
“阿吖!”阿吉目瞪口呆,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族长不是让你留在部落学习祭祀礼仪吗?”
少女理了理歪斜的蛇骨发簪,发簪上的细小蛇齿在晨光中泛着冷光,她挑衅地扬起下巴,像只骄傲的小兽:
“阿吉哥,我要跟你们去哀牢山。”
“胡闹!”阿吉压低声音呵斥,刀柄不经意间磕在粗麻绳桥索上,发出沉闷的“咚”声,“族长说过,哀牢山凶险万分,不得涉足……”
“族长只说让你带路,可没说不准我去。”阿吖不等他说完便脆生生打断,目光扫过林羽澄等人,眼中闪过一丝好奇,道:
“再说了,他们这些外来人哪里熟悉山里的路?我从小在十万大山里跑,闭着眼睛都能摸到哀牢山,比你更清楚哪里有瘴气陷阱,哪里有毒蛇盘踞。”
风怀瑾按捺不住好奇,凑上前来上下打量着少女,见她身形纤细,不像有什么蛮力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你这小身板,能打得过族长说的独脚鬼吗?”
阿吖从腰间的蛇纹皮囊中摸出一把银制匕首,刀柄上缠绕着三根红绳,绳结处系着小小的蛇牙,刃身泛着幽蓝光泽。
“别小瞧人。”她手腕轻巧翻转,匕首在指间化作一道残影,快得只留下一道蓝光,道:
“对付那些只会装神弄鬼的东西,我能让它们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林羽澄按住跃跃欲试还想追问的风怀瑾的肩膀,目光转向面露难色的阿吉:“她真能帮上忙?”
阿吉无奈点头,叹了口气:“这丫头自小就野,跟着猎队在山里摸爬滚打,别说独脚鬼,就是大祭司养的蛊蛇都追不上她的脚程。不过……”
他欲言又止,看了眼阿吖,终究还是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可以。”林羽澄沉思片刻,目光掠过少女脚踝上系着的银铃——那铃铛精致小巧,按理说跑动时定会发出声响,可她刚才从藤蔓丛中冲出时,却悄无声息,显然是用了某种秘术掩盖了动静。
这白彝少女,远比表面看起来要复杂。他转身继续前行,语气不容置疑:“跟上队伍,但一切行动听我指挥,不许擅自行动。”
阿吖欢呼一声,像只快活的小鹿蹦跳着跟上队伍,发簪上的蛇骨随着动作叮当作响,却奇异地不显得吵闹。
她几步便窜到风怀瑾身边,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两人很快便熟络起来。
“诶,你们要去哀牢山干嘛啊?”阿吖歪着头问风怀瑾,发梢的晨露滴落在靛蓝裙摆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我不叫‘诶’,我有名字,叫风怀瑾。”少年一本正经地纠正,随即又忍不住炫耀般道:“我们要找墨家的傀儡。”
“哦,我知道啊,阿吉哥早就告诉我了。”阿吖眨了眨眼,狡黠地笑了笑,“那你打得过独脚鬼吗?我跟你说,独脚鬼可厉害了……”
“独脚鬼究竟是什么啊?长得像人吗?”风怀瑾顿时来了兴致,追问不休。
“独脚鬼啊,它们长得像瘦高的人,却只有一条腿,脚大得像簸箕,能飞到树梢上鸣叫,声音像猫头鹰,却又比猫头鹰凄厉,还时常变换方位,让人找不着踪迹。”
阿吖压低声音,故意营造出神秘的气氛,道:“它们最阴毒的是,会在人熟睡时,悄悄摸过来,用马粪堵住人的耳朵和口鼻,让人昏迷不醒。
若未被路人及时叫醒,那熟睡的人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就算侥幸被救活,也会变得痴痴傻傻,失去心智。”
“这么厉害!”风怀瑾听得咋舌,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那当然啦,我跟你说,还有那人熊,长得像大猩猩,却比大猩猩壮实三倍,力气大得能掀翻巨石,专门攻击落单的人类,被它抓住的人,骨头都会被捏碎……”
阿吖绘声绘色地说着,眼中却没有丝毫惧意,反而透着一股对山林秘闻的熟稔。
一路上,林羽澄听着风怀瑾和阿吖的交谈,不动声色地将关于哀牢山的信息记在心里。
少女看似天真烂漫,言语间却藏着对大山的深刻认知,她提到的“幻雾会侵蚀灵力”“阴兵过境时不能回头”等细节,都与族长的警告相互印证,甚至比族长说得更加具体。
他愈发觉得,带上阿吖或许是个明智的决定。
进入哀牢山范围时,太阳已爬上东山,金色的阳光穿透晨雾,在林间投下斑驳的光柱。
然而,山雾却并未散去,反而突然变得浓稠如奶,白茫茫一片,能见度不足十丈,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腐叶与苔藓的气息,还混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臭味,像是某种大型妖兽的巢穴附近才有的味道。
阿吉取出用蛇皮包裹的火把点燃,幽蓝的火焰跳跃着,勉强撕开眼前一片小小的黑暗,火光映照下,众人的影子在雾中被拉得扭曲变形。
“小心脚下。”阿吖突然出声,手中的银匕首尖指向地面,声音带着一丝凝重,道:“前面有地陷。”
林羽澄立刻止住脚步,灵阳棒轻轻探出,果然触到一处虚软的地面,腐叶下传来空洞的回响,显然下面是个深不见底的坑洞。
风怀瑾好奇地凑过去,探头想看看究竟:“你怎么知道?这地面看起来和别处没两样啊。”
少女神秘一笑,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得意道:“我闻到了腐尸味,地陷下面埋着不少野兽的骸骨,估计是不小心掉下去摔死的。”
墨柒早已端起“白银之鹰”手枪,枪身上雕刻着展翅的老鹰图案,这是他特意为应对近距离突发状况准备的,警惕地扫过浓雾深处,道:
“不对劲,有妖兽的气息在快速靠近,不止一头。”
话音未落,左侧传来树枝被硬生生折断的脆响,“咔嚓”一声在寂静的雾中格外刺耳。
紧接着,阿吉手中的幽蓝火把突然“噗”地熄灭,四周瞬间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就在这时,黑暗中亮起两盏猩红的灯笼,悬浮在半空,幽幽地盯着众人——那是独脚鬼的眼睛,在浓雾中透着诡异的红光。
“准备战斗!”林羽澄大喝一声,灵阳棒瞬间泛起青金色光芒,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将周围几丈范围照亮,青金色的灵力波动扩散开来,驱散了些许浓雾。
赵婉清的落星剑应声出鞘,星芒流转,在剑身上凝成点点星辉,照亮了她清冷的侧脸。
风怀瑾手忙脚乱地甩出三张雷击符,符箓在空中自动展开,连成一个稳固的三角,符文闪烁着紫色雷光。
墨柒迅速掏出白银之鹰,子弹上膛的“咔哒”声清晰可闻,枪口稳稳瞄准前方那两盏猩红的光源。
阿吖却突然冲向前方,银匕首划破浓雾,带出一串绿色的磷火,如同引路的萤火……